第68章(2 / 2)

季明望循声而望,就见眼底眼边已经滚了浊泪。

“你就放过弟弟,好不好?”

季明望记得自己应是点了头的,因为当先帝阖目长辞时,那双鸡皮纵生的枯手终于垂落下去。此后二十年他恪守承诺,从未对季明远起过杀心。

直至他自己做父亲时,他才算真正领悟到那种父对子的舐犊之情。

可如今,他最爱的儿子已经没了......这究竟是迟到二十余年的天罚,还是人祸?

季明望面色几变,已经将自己掌心掐出了红痕。倏忽他长舒口气,将目光转向衍都肃远王府方向,久久无言。

“阿远的这位长子,若是性子浮躁耐不住气,反倒好办点可他果真像年轻时候的阿远么?”

他缓缓转动眼珠,喃喃自语道:“父爱子为子,自古便如是。可是父皇,这一次,儿子又当如何呢?”

***

申时二刻,风卷残云。

衍都的雨终于停了,几天来摧枯拉朽般的可怖,化作了侵骨噬髓的绵绵阴雾。

大理寺卿楼思危回京不过半日,方才回大理寺将卷宗入了库,连自家院门都还没来得及见着,便被一纸急诏指去了肃远王府。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楼思危携少卿评事共入景丰巷,北镇抚司随行锦衣卫二十余人,均立在门庭外,等候季邈翻阅文书印信。

待到东西尽数被还回时,楼思危方才肃然道:“世子大人,多有得罪了。”

“楼大人这是什么话。”

季邈同样将礼还得妥当,他答话间面色泰然自若,喜怒都被收敛得很干净,半分痕迹也寻不到。

“舍弟于自家别院遇袭,行凶者竟然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季邈说,“楼大人今日奉命来此,我才稍稍安定了些,感激都还来不及。可究竟谁能如此胆大包天?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啊。”

楼思危再拜道:“下官今日,正是为公理而来。”

“那便再好不过了。”季邈倏忽朗声道,“戚川!”

戚川应声而出,说:“属下在。”

“差人将中堂辟出来收拾干净。除却屋内本就有的,再加两张桌子三把椅,都给搭齐整了,设个临时公堂出来。那院角边和石阶上的青苔也都得摘干净,雨后天滑,莫叫大人们栽了跟头。”

他又转向楼思危,说:“楼大人,舍弟别院在这边,随我来吧。”

锦衣卫分散立于院中,楼思危携大理寺几人随季邈穿拱门入游廊,戚川也应声领命而去。不多时,府内杂役们动作起来,铲青苔的那位杂役年纪小,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手脚却很麻利,很快便装了满满一箩筐。

他抹了把额间汗,被泥与苔糊了半张脸,脏污不堪看。这半大少年背起箩筐,吃力往东南侧二门去,被一把绣春刀挡在门前。

分守此处的锦衣卫睨着他,问:“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