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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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都的动荡没持续太长时间,惊蛰前后一连落了三日雨。闷雷滚过处血污尘埃俱洗净,枝头芽孢新生,最早一批垂丝海棠露出了蕊心。

春已二月。

城内不少人猜测新帝多久登基,茶肆酒楼以此押注作赌局,总觉得季邈不会等太久,难免心浮气躁。可谁也没想到季邈这般沉得住气,半分口实也没给人留下。

他以主君身份在衍都,为温泓正名厚葬后,先将西北边军大部遣回阳寂,再派方鸿骞监事,将强征军送回各州,顺道协理州府春耕事宜,以钱粮赈济地方,又派工部修补衍都城防缺口,此外还召国子监与太学诸多学生,由温秉文主持,挽救雾隐山庄名册遗留。

混乱的秩序正一点点恢复,待到垂丝海棠开满衍都时,主君已经成功安抚好各州骚乱,抚平了种种流言蜚语。他没以天子身份行事,却终于渐渐叫无数人认了新天子。

君王当忧天下事。

白日里二人都很忙,奔波两处不得空,入夜难得聚首至书房,还得听楼思危汇报卷宗整理情况。简家案年份久远、牵扯极广,光是卷宗整理、涉案世家调查与蒲家利益网梳理,就花费整整一月功夫。

临到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季邈登基后三司正式重启此案时,衍都已入了晚春。

登基大典选在三月二九,正是季邈生辰当日。这日子不是季邈挑的,而是钦天监择定的,说是大吉。

司珹对此很满意。

常用的办公殿改了銮清宫,暖阁连带其中内室被重整,从此再无须弥榻,天子应坐明堂高殿,以礼待臣下。登基前夜二人同在銮清宫,俯首书案,梳理国事卷宗。

季邈提笔落字,司珹在旁侧为其研墨。可他写了半个时辰后,就抬首,叫侍奉的宫人们都出去。

司珹像是意识到什么。

“折玉想写吗?”季邈说,“我已从长治十一年的简家案伊始,将朝中旧事、大景要事皆书尽了。但长治二十五年直至今日的国史,因你而变,当由你亲手写就。”

司珹心下微动:“可是,先生同你的字迹已经有些不一样。”

“那又如何?”季邈说,“你我二人本当同入史册中,彼此相依。”

司珹便不再推辞,季邈起身让出主位,司珹坐过去,提起了笔。

霎那百感交集。

他在撇捺间,重新走过朝天阙的雪,又嗅到连明城内玉兰的芬芳,后来长赫城中桃花落而迷雾起,衍都雨水也连绵,可阁楼夜雨中常有灯盏,无数日夜模糊在风中。

后来海棠谢而荷香溢,紫藤爬满院,家人聚首紫藤间,今夏要送给温宴的笔架,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再后来夜风起而直臣逃,旧梦散而今朝醒。司珹失去了他的伪装,却并未如所料那般遭到嫌恶,他涉梦而来,被拥进了坚实的怀抱里。

不必怕,也不必再逃。

天子的忌火将燎原时,温泓将他们都托举起来,衍都缚不住流云,也困不了展翅的鹰。他们在越州的战场间以额相抵,将胜利带给彼此,又在赤亭凌水的对峙中相互搀扶,推倒了满是蛀蚀的高墙,在陵乐攻破了严防以待的城池,又救下余烬中珍贵的卷籍。

一切湮于雪,一切生于雪,一切融于雪,而今已是万顷春风。

司珹推开书简,写下这一路行来所遇的许多人,最后落的名,方是他自己。

季邈蹲下身,看刚干透的墨,他指指自己在首的名字,又指指司珹的。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窗外天色尚晦暗,司珹垂眸看着季邈,摸摸他脑袋。他将竹简立起来,二人名字便首尾相衔,亲密无间地挨在了一块儿。

“我与主君互倚背,万万人皆入麾中,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