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那温泓撞死朝堂,您在群臣面前晕过去,醒来后却依旧不得不赐温泓薄棺下葬,您又何必如此在意天家颜面?”
殿中骤然一声脆响,季朗头猛地偏至一边,迅速浮起了红痕。
“孽畜!胆敢在此狺狺狂吠!”长治帝惊疑狂怒道,“朕乃你亲生父亲、亦为天下人之君父!你今日大逆不道至此,是为不忠不孝,依律可废除皇子之位!”
“那么父皇就废了我!”季朗捂着脸,面色铁青、目露凶绝,“废了我,看看还有谁能来继承大统?”
他竟然放声大笑,长治帝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两个人都在剧烈颤抖。
“季朗,”长治帝咆哮道,“孽畜,你疯了!来”
“人”字尚且卡在喉咙里,长治帝就被他猛地捂住了口鼻,季朗恶向胆边生,竟然只能捂住了长治帝的口鼻,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问:“我疯了?”
他在此刻畅快无比。
“父皇,您怕是病糊涂了吧?”
季明望被他捂着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久病的残躯挣不开束缚,只能徒劳拍打着季朗的手臂,用眼神剜着季朗,愤怒中已经掺杂上惊恐。
“季朗……”长治帝艰声说,“你今日胆敢弑,弑杀君父,来日你即位,国必将不国。我朝,以孝治国,朝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便能将你淹尽了,你这孽……你今日敢杀我,来日必无世家愿追随,哈哈哈哈……你杀我,你想杀我啊?”
季朗自然想杀了他,却也在紧要关头及时勒马他又想起了季瑜所授,说他如今尚无太子身份,长治帝也不能就此蹊跷死去。
季朗深呼吸几次,终于冷静了点,手上稍稍松了劲。
“父皇说什么胡话呢?”季朗拍着衣服站起来,又自袖中摸出颗药丸,掰着长治帝的嘴硬塞了进去。
“父皇病体欠佳,儿子守孝床前都来不及。”季朗在长治帝的咳嗽声里,拍拍衣服站起来,孤高临下地乜视道。
“既如此,父皇便在暖阁中好好修养,切勿再忧虑朝事,劳心费神了。”
“待到二月大哥丧期过,孤便是我朝新太子。”季朗说,“届时入主东宫,可还得由父皇,亲自见证。”
***
腊月翻过二十,沽川雪越下越大,整个越州都笼罩在酷寒里,这样的天气里别说行军,就连出门,手脚都能很快被冻伤。
季邈与应伯年从边军安置营里巡查打马而回,却都生生累得发热,后者刚下马,又被副将叫去说事。
季邈独自推门入院后,见庭中扫出大片空地,又燃着高簇篝火,一大帮子人围在焰火旁,筹备颇有沽川特色的小年宴。
今夜做东的是越州知州陈允懋,如今年已逾四十。季邈进院前,他本在同楼思危温秉文攀谈,见季邈来,连忙起身递过热茶去,说:“主君有心了,这样冷的天,卫营巡视、稽查核矫,依旧亲力亲为。”
“统筹战局当如此,陈大人谬赞。”季邈啜了口,环视一圈,“折玉呢?”
“先生今晨一早便出门,同岱安先生一起,往州府衙门来寻在下。”陈允懋说,“谈了粮食存储、冬衣发放与炭火供给诸事。后来先生又同方将军一起,往武库清点火器去了。在下估摸着,差不多也是时候。”
这话刚落,门外果然有车马声渐近,季邈跨门而出,就见司珹正拨帘下轿,着月白色宽袍,以狐氅相披,衬得明眸皓齿、身姿飒沓。
季邈伸手,让司珹能够撑着他。司珹毫不客气地握住他小臂,借力下轿,轻声问:“刚回?怎么跑得这样急,都出汗了。”
“刚回。”季邈说,“心里牵挂先生,叫人怎能不着急?”
司珹仰面瞧他,说:“累着了吧。两日不见你,衣裳却都还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