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了白花花的皮肉。
痛快么?
似乎是痛快的。
可是痛快其实远不及痛苦,痛苦像焚身之火,即便他未曾经历过,却魑魅一般纠缠了他十六年。午夜梦回时他想起那场大火,怨恨引燃火焰的人,怨恨冷眼旁观的人,也怨恨扔柴添油的人。
他家做错了什么?
年幼的段隐青不知道。大火燃烧时他在雾隐山北麓的田庄里,当天所有族人都被召,奶娘匆匆忙忙来寻他,唤着小云少爷你在哪儿?段隐青却和伴读一起藏在树荫里,俩人捂着嘴屏息凝神,不想叫她轻易找到。
奶娘遍寻无人,急得团团转,段隐青原就快妥协了,可他养的小白狐扑进了林,他便一心要去找。
伴读扯住他的袖,怯生生地劝他回去吧。段隐青瞧着同自己七分像的脸,说:“你要是急,替我回去好不好?”
伴读乃是简家旁支所出,闻言却也睁大了眼。可惜七岁的段隐青太顽皮,他扯下了自己的衣裳,快速将彼此交换一通。
“主家那样近,明天咱俩就能换回来!”
段隐青往林中跑,挥手与伴读笑别了。
一别便再不复见。
当夜亥时一刻,他方才抱着小狐狸爬上最高处的枝杈,拍掉身上草屑后,远远就瞧见了远山尽头的彤云。
不,不是彤云。
云不会伴生浓灰的阴影,也不会在瞬间变幻色泽。浓阴冲天时段隐青才发现那分明是烟,火势灼灼处,赫然是十余里外的陵乐城。
段隐青是栽倒下来的。
他狼狈地滚到地上,被树皮断枝割伤了脸,狐狸也吃痛咬了他,转身逃得无影无踪。段隐青却再顾不得,不要命地往林外去,往陵乐城中跑。
他像是失了魂,发了疯。
临到被人骤然拦下时,段隐青下意识又踹又咬,那彪形大汉却箍着他,将他摁到一位贵公子跟前。
那公子问他是谁,段隐青不答话。
那公子无所谓地笑笑,说:“今夜之后,简家便要没了,看打扮看地点,你是简家旁支的子弟吧,你家小少爷呢?”
段隐青在这瞬间福至心灵,咬着唇死活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