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掌柜说:“还有一件大事”

楼下有顾客光临,伙计来敲门请谢掌柜下楼去了。

书房里剩他二人,项明章道:“今天见面,意外吗?”

沈若臻摩挲着卷轴的天杆,说:“有一点。”

项明章坦白:“可我期待很久了。”

沈若臻问:“你向我邀约多次,如果我答应了,是不是会提早透露你的身份?”

“不,谢掌柜说由他安排。”项明章能言善辩,难得磕绊了一下,“我只是,单纯……想同你相处。”

指甲刮过绫布,仿若刮在脸颊,发了热,沈若臻转移话题:“运送机器的事,再详细商讨一下。”

项明章说:“我会让孟秘书和你联系,你可以全权做主。”

“那你呢?”沈若臻神思敏锐,“谢大哥刚才要说的‘大事’是什么?”

项明章回答:“有一位从事化工研究的专家在香港,我要请他回来,担任化工公司的总工程师。”

相关技术人才一直处于危险之中,被暗杀、软禁,被迫流亡在外,沈若臻沉吟片刻,反问道:“是请,还是‘救’?”

暖光盈室,项明章盯着沈若臻冷冷的侧影,似冰火两重天,他放缓语气:“你怎么了?”

沈若臻说:“两年前香港沦陷时,家父正在香港公干,被困几个月,九死一生。”

1941年,沈作润困在香港,归期难定,沈若臻时任复华银行总经理,实则揽过了行长的职权。

当时一笔物资被扣在北平,沈若臻北上谈判,送他出门的只有母亲和妹妹。从北平回来后,他正式接任行长一职,将责任和风险扛在自己的肩上。

项明章说得轻巧:“我不知道去多久,运送机器的事就拜托了。”

沈若臻只道:“放心。”

忽然,项明章说:“你还没赔我手帕。”

每天上班装着,偏偏今天见了面,沈若臻道:“我没带。”

项明章说:“那你后天交给我。”

沈若臻问:“在哪里?”

项明章说:“机场,七点钟。”

沈若臻懂了,这个人借机要他送行,他不擅长抵赖,说:“那请你准时一点,免得贻误了飞机。”

等谢掌柜回来,三方又详谈了一些细节。

久留不宜,沈若臻和项明章一起从绫心阁离开,路窄人杂,沈若臻将裱好的字竖抱着,项明章在身旁帮他挡着横冲直撞的行人。

沈公馆的汽车停在街口的牌坊下,快走到时,项明章好奇地问:“没来及看一眼,你写的什么?”

沈若臻谦逊道:“随便写的一阙词,不值一提。”

项明章却停下来:“一阙词……那词牌是什么?”

阳光太明媚,沈若臻轻轻眯了眼睛,他看项明章问得认真,反起了逗弄之心:“你猜猜看,项先生。”

项明章当真猜了:“云雾敛,雨霖铃,风敲竹。”

沈若臻困惑:“一阙词怎么能有三个词牌。”

周遭喧沸,项明章有些混淆,说:“是我忘了,一阙词不能……一封信才可以。”

05

黎明的机场弥漫着一片湿凉的薄雾,沈若臻穿了件战壕风衣,腰带束紧,他双手揣着口袋,像一名谨慎戒备的军官。

项明章已经到了,站在机场门前招了招手。

沈若臻走近掏出怀表,弹开银色表盖,正好七点钟,他抬起头,见项明章目不转睛地看着表盖上镌刻的“卍”字纹。

寻常款式的怀表极少采用这类纹样,沈若臻勾着绞丝长链将怀表抛在半空,银光左右摇摆,他问:“是不是太朴素了?”

项明章被他的倜傥模样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