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几年难见的彻骨冰寒,大地都被积雪遮盖,白茫茫一片,一排排苍黑窳陋的土屋,分布得稀稀疏疏,势孤力弱。
几百户人家,挨到一起又能怎样呢?
面临一浪紧接一浪的无止息的北风,覆茅涂泥的檐壁根本无可奈何,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小儿欲要嚎啕大哭,被慌张的妇人伸手捂住嘴巴,老人合十念叨着紊乱的令人眩晕的话语,为了祈祷正直的项将军早日获胜,为了祈祷?*? 大魏不再平白无故增添烽火。
荒芜中一片寂静,只有严霜逐渐结棱时的恐怖之声。
“托托!托!托!托!”
五更天,打更人敲起一慢四快的木梆子。
“开寨门来!!“
含着大绝望的悲悚的一声,在寨落前的黎明中,战战兢兢地拖长了叫喊。
太阳出现以前,叛军大张旗鼓,再度逼近了这处寨落。
当初他们在此遭受项知归打击,被迫吐出这块地方鼠窜而去,一口恶气委实难消,现今项知归变作丧家之犬,风水转到他们这边,积愤潜伏在心底,一经触动就要蹿跳出来。
倚仗人势是吗?负隅抵抗是吗?
项知归已经丢盔弃甲了,还有谁能来救你们?
他们破门入户大开杀戒,戈矛不停挥攉,缨穗不停舞弄,军卒很容易地伸手逮杀身边随便一个小人物。
平民号啕着四处逃散,小小的寨落被整个儿浸入血泊土屋中,莽林边上,敞坪的一隅,到处都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天兵使”由始至终不曾降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的呼救,没有任何人出现为他们主持公道。
塞北边城四百八十户人家,无辜受戮!
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失色。
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八天后,这个血腥的讯息才顺着北风飘过来,震动了剩余的项家军。
为首的项知归,脸色蓦然惨白。
是他间接害死了那些无辜百姓!
项知归胸口一窒,瘫跌在雪地上,呼吸愈来愈急促,吞吐出一团团白雾假使他一开始沉住气,率大军平稳进发,一路绥靖而来,手握重兵,底气自然更足,未必落得狼狈逃匿的下场……
假使当时不那么刚愎固执,延迟一些到来,塞北的百姓顶多再忍耐一阵子欺凌,待他到来结束战事,就可以艰辛而温馨地了此一生,决不会遭到今日这般惨无人道的屠杀!
他朝着灰蒙蒙的天空仰卧,抬起手臂压在脸上,两行热泪,突地涌了下来,瞬时结为冰屑,堆积在眼眶边缘,眼眶也许是睁裂了,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