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死一般模模糊糊的当儿,他想起四弟形容塞北天气时说的话,原来都是真的啊。
他有着光鲜倨傲的前半生,上天好像决定要降下一场风暴,颠覆他所有的一切。
上午刚得知叛军屠寨的消息,下午又有一封书信十万火急发来
项知归察觉事情极为严重,赶忙拆封,看到第一行字时,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以为自己面对众多兵马,逃出生天,实属万幸,朝廷的文书却告诉他,叛军在塞北战场只投入了三成兵力,还有一支精锐人马早已秘密出城公主料到上都外边构建多层防线,于是跳出惊人的一子,远绕幽州,避开关隘重重,这支人马现已列阵上都后方,围困皇城!
文书里夹带着纳兰枚的又一封新信,素不知惊惧为何物的青年将领,第一次手抖不止,汗津津的掌心把信纸攥得发粘发腻。
红雪仍在纷纷扬扬,飘洒天地间。
不知落向何处,最终消融在一层泛着微光的铁甲上,却没有一只手愿意伸出来将它拂拭去。
并非戎衣坚重合缝,足可抵御严寒的缘故,而是上都本就是个温暖芳香之地,这点小雪跟塞北比起来,根本不必费神一顾。
他们出发的时候,避开幽州,转锋南下,一昼一夜行了八百里,但凡撞着州府哨骑,悉数杀之灭口,是以一路进兵迅速,无人报信。
四十万雄兵正如从天而降,麾集于大魏上都后方!
项知归的败绩传回上都,魏朝众臣已经深深畏惧,转过身,又不期看见这层层叠叠的敌人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天地一时遮得个冥暗,雷声滚滚,由远而近,风暴即将要降临了。
合围上都的黑色军马之中,依稀可见一顶红罗伞盖,众人知晓,那是把他们逼至绝境的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不过一介孤女,何以势大若此?
难道“凤鸣朝阳”一梦成谶,上天不肯保佑元氏,奉氏的女儿要回来复仇了吗?
36 ? 黑云压城城欲摧
◎寒意威吓着所有入侵者。◎
是时,嘉泰十六年十月廿五,叛军围城已逾三日,围而不攻,蓄势待发。
他们赶路太久,这三日既是休整,也是压迫。反正大魏皇城兵力空虚,他们不必紧张猎物的逃脱之路。
面对这一片黑压压的叛军,魏朝大臣们发疯一般狂敲着纳兰家的朱门,希冀万人之上的丞相赶快站出来想想办法不然的话,城毁人亡,丞相先前窃取的权柄还有什么意义?匹夫有责啊!
纳兰家两扇装饰着九九八十一枚铜钉的朱漆大门,撑不下去,轰然倒塌,大臣们踩着门一齐哄将入去,正厅里却空空如也纳兰家私全数捐给了国库,一整座府邸徒有四壁罢了。
众人穿堂入室,遍寻不获纳兰枚的身影,一片混乱中,只有负责洒扫的僮仆呆呆伫立,拿着扫帚,满脸茫然:“我家主人,一早就离开大魏了啊。”
绝望!
文武臣子闻风而动,纷纷逃散了。有人白天对元氏誓死效忠,夜晚携带一身金银细软,暗中翻过城墙,试图投靠叛军,结果下了城,来不及倾诉衷肠,黑夜里寒光一闪,马上被刀斧分离了身首。
那边的“公主”放出话来“倘到朝阳初升,上都还不开城门迎降,杀戮便不可避免。”
于是,大家便明白,这条路走不通。
凤鸣朝阳,企图挟着滔天烈焰,烧尽这座曾经背弃她的朝廷。
千里之外,塞北。漠风凛凛。
项知归定了定神,拆开新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纳兰枚不顾昔日情面,就着骄兵必败之事,狠狠痛斥了他一番,随即道:“叛军如今发兵威胁上都,正是诱你回头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