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警戒其实没有错。
是的,他想抢走她的东西。大好国家,大好河山,大好都城,无论是更名为太极宫的煌煌殿阙,还是朝中森森排列的文武臣僚,这些本都应该是属于她家的东西。他用来路不正的方式,短暂地得到了,纵是万民仰德,呼为天命所归,仍然是他心里的一个难关。
他叹出一口气,双手垂下来,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异想天开了,她怎么可能因琴音而改变决心?
她是读书而修炼出的枭雄气,天生一副病体恹恹,精神血脉却是闪闪发亮的。
如果他真的要跟她抢,那就只能光明正大地,堂而皇之地,双方战斗一场。
元睢正自出神,四围很寂静,但慢慢地,这寂静又无端的搅乱起来。
他听到了一阵哭泣之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微微耸然。又来了。
近来,他常常能耳闻一阵反反复复的哭声,凄怆,微弱,很容易为军士巡逻的脚步捣碎,却固执地不肯消散。
甚至在周围宁谧下来,用心去捕捉这声音时,会发现那不止是一人在哭,而是很多哭音的混合交织,慢一会儿,紧一声儿,在空气中无限回转……
他禁不住疑惑,去试探那些岗哨的态度,是否如同自己一般耳闻,对方却显得浑然不觉这是幻听?抑或冥冥中一种奇异的力量?
现在,哭声再度缠上他,一丝一缕的,把他整个人死死裹束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元睢略有忐忑,定力不失,静静地坐在一旁,任凭哭声肆虐。
他襟怀一片光明,倒不感到害怕,只是哭声屡屡来袭,震得他耳鼓都快要裂开了。几乎能够感同身受: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恸恨啊。
在哭声到达一个巅峰的时候,元睢骤然立起身来。
哭声倏尔隐没无踪,耳畔只剩下奉瑾送给他的鸽子打咕嘟的声音。
是谁在哭?为何而哭?作甚只哭给他一个人听?
他胸口一阵躁乱,索性迈出腿,独个儿走出了院子。
数日以来,他的“监禁”显然名存实亡,只要不踏出大门,城府每一处都可以自由活动,巡逻的士卒不敢阻拦他。
刚到这天的薄暮时分,元睢沿着脚下的石子路向前,一边行走一边搜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公主府北部的尽头。
他能清楚感知到,那阵哭声始终未离去,而是在他背后逡巡,不断地拖牵着他,惨惨戚戚的,在死寂的草木缝隙里渗透着弥漫着,渐渐涌满了一整座华丽的公主府。
元睢走完了那条石子路,怆然站定,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叠叠苍白石碑。
石碑格外纤小,一座两座三座四座……总共十五座,不及他腰高。碑上并无题字。公主府里缘何有着这么多纪念碑?
那阵哭声又逼近了,此起彼伏,低回嘶沙,声声都似具有无比的压力,沉沉地覆没下来。
元睢没法想了,举手撑住额,他头脑里掀起了一阵眩晕。
外界那些风送林声、鸟雀呼晴、军士巡逻的脚步,通通都消失了,此刻,笼罩在他四周的不是一声声具体的哭泣,而是一种沉重、悲凄的气压。
他形神憔悴,遍体冷汗涔涔,仿佛体认到了一点什么奥秘、一种不祥……
阿赆在盛怒之下,会走出怎样的一步?
忧患的想法正占据到心里,天穹上,蓦地生出一场宛如茫茫大梦的风雪。
元睢松开手,若有所思地仰起了头。
在夷吾山待了五年,回到上都又待了两年,他很久没见过这般明显的飘雪了,上都即便有雪,得益于家家户户的烘炉,也是眨眼消融那种。很久很久以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