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3)

皇城中,大至墙壁支柱,小至樽盘器物,无不雕龙画凤,任谁都感受到一种神圣,也很难不联想到镇压。

先代皇帝奉羲,不但沉迷斋醮,而且滥用酷刑,前朝有谏臣被杖打得遍体鳞伤,后宫更有无数宫女阉宦被折磨致死。

一入宫门深如海,到处充斥着血腥、阴谋和杀戮。在这黑暗的背景之下,一些蒙昧迷信的奇闻异事,往往是越传越多,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其时,纳兰枚抬眼问道:“太上皇相信这些讹妄之说吗?”

元赫轻蔑地微微一笑,伸手挥散了一些过浓的老山檀香。

“孤,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大魏以神权立国,这是奉氏巩固统治的重器,他虽然嗤之以鼻,斥为怪力乱神,但不介意拈来一用。谁叫它确实好用呢?

回到当下,他却不禁开始怀疑,那十几道人影里,是否也有了他创造的一部分?

他非常用力地掐了一把额头,眼前才渐渐恢复了清明,离他最近的,自然是纳兰枚那张该死的、古板又冷漠的脸容。

他从没想过纳兰枚有朝一日会忤逆自己,他心里充塞着滔天的怒火,很快他眼前又错觉一阵阵的黑暗。

“混账!”

太上皇的眼珠还不太聚焦,只是强自集中在虚空的某个点上,他竭尽全力做出咬牙切齿怒发冲冠的模样,不肯堕了皇家威严:“你所仗身之物,孤能赐你,自然也能收回;小小权摄,亟欲跳梁,孤真是高估了你!!”

他实在是太老,太老了。实际上,他做了半年皇帝就禅位了,尽管他不问政事,但架不住儿子老是拿政事去问他,这座朝堂很长时间都在太上皇的暗中操控之下。他也想放手,只是这群小崽子总不让他放心!他哪里舍得糟蹋了自己辛苦打拼下的基业?尽管这里面大部分是从前任皇帝手中纂取而来的。

他很努力要撑起这份基业,意外却接踵而来,朝阳长大了,睢儿被俘了,他老了,力不从心,以为眼前这个复姓纳兰的少年值得信任,谁知道他又作出这样的勾当!

太上皇嘶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将他拿下!!”

大殿上,金甲武士的戈矛齐齐对准了纳兰枚,尖刃擦过一点寒光。

纳兰枚睫毛微微一动,朝门外,突有许多银甲武士涌进,将丞相围护在内。

丞相就在其中缓缓挺直了身体,看着那么温恭皎厉,不卑不亢,背腹浑厚无锋稜的一个人。

他道:“国难当头,臣竭其股肱,不顾死亡,为社稷设计,又何错之有?”

为首的银甲武士是项家部属,也为难地开口:“我等受命保庇纳兰公子,并不想与皇家作对。”

元赫至此方知他早有成谋,全身须发皆颤,左手往龙案上重重地一拍,右手指住丹陛下面的他,倒是意外地指得准确了:“孤予你符印,对你恩信有加,你竟敢党同伐异,欺君罔上吗?!”

太上皇威严依旧,可他毕竟是年逾七十的老人了,散发出的威严又都深深地没入了皱纹里,一尊糟朽的神像,有何震慑力可言?

纳兰枚不骄不躁:“陛下御体违和,不宜着恼,恭请移驾至甘泉行宫修养,待陛下安泰如故,再逐一处置万机,犹未为迟也。倘若陛下一时劳累,有伤圣恙,臣虽万死亦莫能赎之。”

他从秉摄国政以来,声名逐渐惮赫,地位今非昔比,显然是铁了心要做这个奸相,此番的借口运用得妥帖,又有威仪和特权,群臣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病得昏昏沉沉,太上皇亦无力回天,当晚纳兰枚就下令将两位尊上另迁一宫,拨重军囚禁起来了。

此后凡有奏事,俱由他一人裁议发诏,如同一位浮在半空俯察满朝的神明,乾纲独断,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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