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责怪他不该拿枪对着世上最爱他的人。

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分辨。他脑子里时奕的身影哪怕碎成渣滓,都会让他发自心底地敬畏。

阿迟的喘息很急促,艰难地在颤抖中紧紧握住枪。

他只有一颗子弹了。

这是他堵上后半生的唯一希望,是他孤身一人的纠结。

然而,在海面倒映的月光下,这把枪泛着黯淡的银灰,不经意地闯进阿迟的视线中,令他瞳孔微缩。

那段记忆就轻易地钉入脑海中,让他张了张嘴,久久沉默。

“扑通。”

时奕微微垂眸,柔美的人儿就这样一下子跪在自己脚下的阴影中,哽咽着卸枪,将里面仅剩的一颗子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主人,阿迟知道自己可能、可能不会有多少记忆了,您要打要罚可不可以明天再赏?”

“给我一个理由。”时奕淡淡道。

“这个、最后一颗子弹,我向您许愿。”

阿迟不知道自己刚刚闪过的记忆是不是正确的,但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只能绝望地闭上眼,将那颗子弹高高举到主人眼前。

“可以吗主人,您说过吧,要么用来保护自己,要么用来向您求一个愿望,还作数吗?”

他脸上全是泪痕,颤颤巍巍举着这颗子弹甚至有些可笑,规规矩矩地跪在主人脚边,满眼卑微。

“你记得。”时奕眯了眯眼,颇有些意外,盯着他的眸子问道,“你要求什么?为你放肆的行为免罚?”

阿迟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一下,咬起下唇似有些害怕,垂下泪眼不敢直视主人,犹犹豫豫,小声啜泣道。

“阿迟僭越。阿迟想、想求您对我好,求您日后可怜我,只收我一个私奴。”

他知道这是非常荒唐的愿望,从没有奴隶要求主人专一的份儿,可他还是说了出口。

奴隶产生独占欲是要被重罚的。

阿迟紧紧闭上眼,肩膀都在哆嗦,仿佛随时都会有一个重重的耳光印在脸上,把他的尊严打得体无完肤。

主人的沉默让他恐惧。

他已经放下枪跪下了,相当于放弃一切资本,心甘情愿跪地为奴。

时奕若不接受这颗子弹,那便代表他再次堕回深渊,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反正、反正我以后也要忘了,”阿迟哽咽着开口,豁出去了一样小心翼翼扯住时奕的裤角,卑微地抬起眼睛,小声哀求,“您先答应我,以后不想遵守了我也不知道,可以吗?”

他简直已经卑微到骨子里了。

他慌张地往主人脚边又贴近了一些,碎玻璃把他的膝盖划出血迹来,他都毫无知觉。

然而沉默是最让人窒息的。

泪水一滴又一滴砸落在地,砸碎了他从头到脚的一切。

就在他沉浸在绝望的寂静中,等待宣判死刑时,掌心那颗子弹被拿走了。

“万事万物,都只有自己求来的最珍贵。”

子弹轻盈到一消失阿迟都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主人的手,看着他随手把子弹收到桌上去,又俯身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从没见过的盒子。

“我很喜欢美的事物。”

夜色之下,时奕随手把玩着盒子,俯视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染尽汪洋的深邃,让阿迟看不真切。

“月光与海,晚风与雪,可惜都不及你美得破碎,一跪就不免让人心软。”

嗓音磁性而略带沙哑,他随手抚弄阿迟柔顺的发丝,顺着耳廓而下,轻柔又不容置疑地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高高后仰,舒展脖子,向掌控者献祭般地露出最脆弱的动脉。

“想知道它是什么?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