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门的时候,邢屹就被要求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可是今天很不巧,屋外在下雨。
他想起母亲出门前没有带伞。
孩子爱父母似乎是一种本能。
那时的他只觉得,只要自己再懂事一点,说不定母亲就不会那么讨厌他。
于是他拿上一把伞,要求保姆带他去话剧院。他要给母亲送伞。
小雨淅淅沥沥,路人们行色匆匆,邢屹被保姆牵着,手里紧抓着一把黑伞,穿梭在城市傍晚潮湿的霓虹里。
到了话剧院,跟安保人员沟通后,拿到一枚通行证。
从后门进去,来到后台。
后台人员杂乱,邢屹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先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小语别哭,妈妈换完演出服就过来陪你。乖乖的,不哭哦。”
一个温柔的女人安慰完便匆匆离开。
“太太可能去换衣服了。”保姆阿姨说,“小屹,我们坐一会儿,太太一会儿就要演出了,这回是主角呢。诶?小屹你去哪?”
后台有一间隔出来的小休息室,哭声从这里传来。
他推了推半掩的房门,漫无目的走进去。
靠墙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穿粉蓝色小袄的女孩子。
糯米团子一样,很小,比他还小。
她看见陌生人,霎那间哭得更厉害,手里的玩偶啪一下掉在地上。
她脸圆圆乎的,手也圆乎乎,边哭边攥拳擦泪。
显然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她咿咿呀呀说了几句,他没听懂,只知道她在喊妈妈。
邢屹坐到她身边,把她掉落的玩偶塞进她怀里。
嘲讽她:“有什么好哭的。”
女孩拿到玩偶,茫然抽噎几下,看他一眼。
她不哭了,邢屹就准备走了。
他刚要起身,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他衣袖。
愣是不放。
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他,脸颊的婴儿肥嫩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
他不喜欢被陌生人碰,下意识抽回手。
她又哭。
“呜呜......”
邢屹无语。又不认识你,你攥我衣服干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看出个所以然了。
这屋子里空落落的,她母亲不在身边,她手里不攥个什么东西,就没有安全感。
“好吧,给你。”
他把胳膊递给她。
她心满意足地攥上衣袖,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邢屹面无表情,盯着墙上五花八门的话剧海报。
小女孩一直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手,碰他眼尾的痣。
他冷冰冰瞥她一眼,她就傻呵呵笑了下,好像挺喜欢他。
可是母亲说,他身上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他这辈子都不值得被喜欢。
他看了看被她攥皱的衣袖,又看看她。
带着一股小男孩的稚气,他直白地问:“你喜欢我吗?”
她眨眨眼睛。似乎因为她恰好懂得这个词,于是软萌萌地应:“喜欢......”
只有她,对他说喜欢。
他无言半晌。
其实他心底一直有颗阴暗的种子,那就是,看见弱小的东西就会冒出把它掐死的欲望。
但此时看见她,他反而想保护。
幼童的记忆库非常狭窄,她看起来一岁不到,今后一定会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