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皱着眉,颇有些不悦地看了眼门口江争,气道:“快去啊,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你难不成还真要你弟这读书的手去干那些粗活啊?!”

江争虽然被骂了,但心里其实是有些甜滋滋的,弟弟在意他,处处为他着想,这样的关心分明细微的像是一粒尘埃,对于男人来说也宛若蜜糖入口。

毕竟,将近二十七年的人生,再没有人比江让对自己还好了。

哪怕江让并没有其余任何多余的想法,仅仅是以对待一个平等的、对待人的姿态对他。

但对于江争来说,这就是弟弟、丈夫对自己的偏爱、爱护。

身后阿妈还在说着,语调是全然的不在意:“他累什么?天天吃那么多粮食,壮得跟牛似的,接一下弟弟就累了?”

江争听到这样的话并不觉得失落或是难过,他甚至是赞同、认可、附和的,完全没有被压迫者的愤怒或是不平。

他笑笑,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弧度,对江让柔顺道:“让宝,我不累,你们歇着就好。”

当事人都这样说,江让便也没了什么争取的余地。

事实上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江争永远都在为这个家妥协、为他这个弟弟妥协。

江让看得出来,哥哥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可少年总会想,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受委屈呢?怎么会有人无所谓任何不公平的对待呢?

哥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被环境所同化,或许他只是不曾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眼见气氛被破坏了,阿妈赶紧拉着少年坐了下来,她手上端来一碗喷香的白米饭,拿起木筷,赶着桌上的好菜全都挑进了江让的碗里。

“让宝,”妇人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催促训斥道:“赶紧吃,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你啊,就是心太软,江争不过是个等郎弟,你心疼他做什么?他生来就是伺候你的,不然你以为当初阿爸阿妈买他来家里做什么?”

江让指尖微微攥紧,他压抑着心口的情绪,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说到底,他也是伏在哥哥身上吸血的受益者。

他能说什么呢?怨怪阿爸阿妈对自己的偏爱?怨怪这个封建迂腐的乡村?

就算他真的说出来了、点出来了,所有人也都会以为他疯了。

江让只是一个被时代裹挟着行走的人,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就是现实。

见江让不说话了,垂着头开始吃饭了,阿妈这才满意的笑了。

阿妈也没吃饭,她只是慈爱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时不时待江让吃完碗中的饭食了,便又拿起筷子翻来覆去地将菜碗中稀少的肉食、好菜都挑给少年。

没一会儿,鸡汤炖好了,江争端着边沿有些生锈的汤锅上桌,许是烧开的鸡汤温度太高,男人的指尖都烫得通红,但眉头愣是没皱过一下。

整锅鸡汤都被摆在江让的面前,江争放下鸡汤,便转身又要回小厨房。

可这一次,江让却紧紧扣住了男人白皙起伏的手腕,少年面上的表情不动,周身隐隐带上几分威压,甚至某一瞬间同阿爸像了几成。

江让这次并未征求阿妈的同意,而是平静寻常、不容拒绝地道:“哥,坐下,跟我一起吃饭。”

一旁的阿妈面上显出几分不情愿,但许是担心影响江让的心情,最后倒也没再多嘴了。

要按照以往,江争可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

于是,难得的,三人同桌吃上了饭,阿爸是还在打谷场忙活,估摸着晚上都回不来。

吃饭的途中,阿妈询问了江让在学校的表现,在了解到少年近来考试成绩依旧稳定无错,便又是好一番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