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争如今已然十一岁了,他本就早熟,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他只是莫名觉得可悲,不久之前,他们还曾在一起共事、聊天。

巨大的火盆中燃着猩红的赤焰,那红似乎要延伸进男孩漆黑的眼中。

而随着凄惨的红蔓延而入的,还有神婆拿着烛火铃铛疯癫扭曲的模样、周围其余人冷漠的姿态......而最后,是长针入颅的恐怖景象。

神婆哆嗦着干裂的嘴唇,颠簸阴戾的盯着那连死都痛苦万分的脸颊。

“......妖魔速去,莫要来此作祟......否则,便要叫你不得超生!”

一畔的火焰愈发炽烈、张牙舞爪,像是要吞灭一切的罪孽之源。

江争已然满头大汗。

他眼睁睁看着两个健壮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抬起那具尸体,就那样随意的丢入了火盆之中。

好像他们丢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廉价腐烂的木头柱子。

江争哆嗦着唇,他莫名的想,他不会变成这样的,他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他有让宝,让宝爱他、怜惜他、喜欢他,所以在他扛不住的时候,降生到了这个世界。

他一定会永远和让宝幸福的在一起。

江争失魂落魄、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回家。

推开屋门的一瞬间,他看到坐在不算宽大的床铺上,对他张开藕白的手臂,咿咿呀呀露出月牙般笑意的宝宝。

江争突然安定下来,下一瞬间,他猛地过去紧紧抱住了小江让护在怀里,眼圈红得如溪中软烂的红泥。

在小江让的面前,他似乎再也撑不住伪装的平静,哭得像这个年纪无助的孩子。

“让宝、让宝,哥哥只有你了,哥哥好怕、哥哥不想死.......”

*

时间飞速,春去秋来。

不过转眼间,小江让便已然七岁整了,而江争也十七岁,将近成年。

这六年间,江让和江争近乎形影不离,是乡里无论谁见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关系好的程度。

只是,大人们见到或许善意居多,可对于同龄的孩子来说,就忍不得多加讽笑了。

首先是江家的条件在同乡中称得上条件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花钱特意买一个等郎弟回来。

其次就是,乡中的等郎弟从小挨打挨骂,大多不敢见人,生性胆怯,偶尔在外也只是低微仆从的模样,哪敢和主家称做兄弟?

也只有江家那位是个例外了,不仅跟主家那位金贵的男娃关系处的极好,甚至还能协调好家务、做好农活。

但再能干,也不过是个低微的等郎弟。

而江让同这么个低贱的等郎弟关系这样好,在这些孩子的意识中,就是和他们不同阵营的人,丢了他们的脸。

于是,数不清多少次,江争一边牵着小江让的手,一边将洗衣盆卡在腰侧,前往溪边洗衣的时候,那些调皮恶劣的孩子便会拍着手笑着对小江让说:“江让,你又跟你媳妇来啦?天天黏在你媳妇身后,你是跟屁虫吗?羞羞脸!”

小江让生来是个斯文的性子,江家父母虽然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但却一直做梦自家草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大学生。

是以,打小江让身边的零零碎碎的书籍就没怎么少过。

其实小江让也看不懂,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是读书的料子,只要一摸到书本,哪怕看不懂,小江让也能津津有味的看着图片,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能随着图片理解部分的意思。

这可给江家的阿爸阿妈乐坏了,成天说自家要出个状元郎。

或许当真是来自书本知识的熏陶,江让性子从小就专注、认真,同龄人嘻嘻哈哈玩得满身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