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叫朝廷流放到那头去了。”箫娘只听她话里连蔡淮的名字也不曾提起,揣度她大约是不晓得那年的事,略略松快几分,与她闲叙旧话。
没说两句,见个面生的丫头打外舱跑进来,带着轻盈得意的笑,“奶奶,来了!这回可叫咱们逮住了!”
闻言,露浓捉裙起身,跟着丫头走到槛窗前头向外张望。箫娘也忍不住好奇,跟着起身去瞧。前头有艘画舫徜徉地晃荡着,像个懒懒散散的人正悠哉悠哉睡在草里晒太阳。
待船并进,那船上果然有个跅弛放浪的男人趴在窗口,坠着长长的胳膊捞水玩。水珠在他指间撩弹起来,不再是沉沉的绿,似水晶那一种剔透的白。有位花枝招展的妙妓欹在他臂膀与他说了句什么,他不经心地笑了两声捧场。
就是化了灰箫娘也认得,那是蔡淮,经年不改的放浪形骸。她睐目窥露浓的脸色,恰逢露浓转来的笑脸,“那就是我丈夫,姓蔡。”
说到此节,她稍稍垂沉眼皮,攒了一丝伤怀。可一抬眼,就被河风吹散了,露出眼底的浓浓的蜜意,“做起买卖来,好精明的个人,可一玩起来,就像个孩子。我今日就是为堵他,才包了艘船在这里乱晃。实在闲闷了,想起你就住在这附近,便使人去请你来坐坐。”
两船并进了,蔡淮也望了过来,眼先落定在露浓脸上,嘴角卷起云淡风轻的笑意,怀着某种默契,他对那妙妓耳语两句,便起身折转舱外。
那眼角瞥过箫娘时,唬得箫娘一时惊惶,生怕被戳穿,忙别开眼发窘地对露浓笑笑。
未几听见船头磕磕绊绊地响了几声,像是有人噔噔噔踏上船来。露浓向屏风望一眼,依然引着箫娘回榻上坐,“他来了,你坐,不用避忌他。”
须臾果然见蔡淮不端不正地踅出屏风,脚步晃得有些轻浮,拽了根杌凳坐到露浓跟前,抬手掻掻额头,“你在河上晃了多久才堵着我?”
“一个早上了!从早到晚的,你是要醉死在这里么?”
“秦淮河不正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你犯不着寻我,我晓得归家。不在外头过夜,我记着的。”说话间,蔡淮撑着膝由杌凳上起来,挪到她身边坐。
他自幼就凉薄如灰,却为她自甘沉沦。
「下全」 “没意思,又是那些好打官腔的人。”蔡淮抻个懒腰向后倒,欹在榻背上,在露浓背后,向箫娘挑了下眉。
箫娘心内一惊,恰逢露浓搦腰,将他捶了一下,“那也得去,统共就在家住这些日,不喜欢也得忍耐。”
好像勾起蔡淮什么笑话,他坐正了,在露浓耳边嘀咕了一句,露浓便莺歌似的笑了。他们仿佛是在玩什么独创的游戏,外人不能知道他们隐秘的快乐。就是知道,也不能了解。
一会瞥见箫娘,露浓忙敛住笑,掣着蔡淮的袖口向他指引,“这位是我在南京的旧交,姓乌,席家的太太。”
蔡淮装得似模似样地起身,朝箫娘作揖,“席太太有礼,方才进来,没瞧见您坐在这里,让您见笑。”
箫娘忙搁下茶盅起来,福了个身还礼,“见过蔡大官人。”
心下正尴尬,蔡淮已坐回露浓身边。露浓偷么与箫娘坡了下嘴,“别信他装模作样的,他可不是个正经人,你也不必顾那些俗礼,只管坐着。”
“嗳,我怎么就不是个正经人了?”蔡淮立时欠了身,歪着眼捞露浓的戏谑的目光,“当着席太太在这里,你可别污蔑我。”
“我说的不属实么?”露浓含娇地乜了他一眼,暗里好像又掐了他一把,“快将你那位哪里来的姑娘送回去,咱们要靠岸回去了!”
蔡淮听了吩咐,与箫娘拱手告辞,又跳回那船上。箫娘睇着他那无拘无束的影,渐渐皱起疑心。她实在不能理解,就像当年听见他们的婚讯一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