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此刻也恹恹地打盹,一切都有些精神萎靡的意态。

箫娘抱着韶时踅回望露,韶时在她肩上睡着了,小脸被挤压得肉嘟嘟的可人,箫娘轻轻亲她两口,抱给杨嫂。

残阳死死扣住场院里那些斑驳的苔藓,几如挤出了一把绿莹莹的水,连风也带着凉意。箫娘在东边廊头的美人靠上坐了会,扯着襟口使风灌进去,吹干有些洇润的皮肤。对面窗户上嵌着席泠的半副背影,他在榻上吃茶,手上卷着本书。

未几箫娘走回去,正巧听见他窸窣地翻了页,“咣咣”的响动在沉静的黄昏里格外清透。

箫娘也“咣咣”地将一张宝钞在席泠眼前抖擞抖擞,“你还了人家的礼,人家硬是又送了些回来。这可就不赖我了啊,我千推万推,人家说,我不收,就是要他们把我送的东西也一并还回来,从此断了关系。”

既然话说清楚,席泠也就丢开手不管,呷着茶点头,“那你就收着吧。”

他又翻了一页,神思仿佛专注在书卷中。箫娘的心满意足里又有一丝矫情的不足,这感觉好像是沉沉的一觉醒来,还对夜里的美梦充满怀念。

她抽他的书,爬进他怀里做作地咋舌,“可惜了,倪笉真是个好姑娘,你没见着不晓得,年纪分明还小,相貌却好,大大的眼睛,小圆的脸,匀称利落的身段,人品也好。这些都不去说了,单是那办事说话的模样,就比别的小姐强许多!可惜我嫁了你,我要真是你娘,非把她说给你做媳妇才好。如今倒是便宜了我,我白捡了个这样好的干闺女。”

“有你说得这样好?”席泠搁下书懒洋洋地搭腔,“给人做娘可是不好开交的。人家认了你,果真又像你说的那样懂事识礼,你拿什么去照应人家?”

“唔……我既做了她干娘,自然替她留心着终身大事。倪太太不就是想叫她有桩好姻缘么,可她那性子,在南京城里寻女婿,还不轻而易举叫人糊弄了?咱们这南京,可不少当年谢房那样的人物。少不得,我替她睁眼看着些吧,好不好的,我一瞧就能瞧出来。”

说起谢房,像是散开了经年的一层烟幕,她遥遥向那风摆的竹梢笑起来,“真的,倪笉说话态度有些早年虞露浓的架势,只是心比她诚些,不似她淡淡的眼看人。嗳,你晓得虞露浓的情况么?”

“不晓得,似乎不在南京吧?”席泠散着笑,有些困倦的模样,在炕桌上撑着脑袋,歪着眼看她小立领上的子母扣,“虞家在北京渐渐有些不成气候,连带着在南京似乎也有些沉寂了,我在官场上也不大听见他们家的话。自古就是这样,一浪起一浪平,谁能保万年得意?”

箫娘跟着点头,“是这个道理。”紧跟着,她叹一声,似乎在夕阳的幻影里,又见着了露浓与蔡淮。

那是席泠去广州的第三年春天,元宵才过,莺声啼碎漫长的冬天,有的没的消息都像春草发了芽。正是那时候,箫娘忽然收到虞露浓下的个拜帖,请她当日往船上一聚。

箫娘抱着猎奇之心赴约,登入船舱,还是露浓一贯的喜好,门前围着一则雅致的花鸟屏风,踅绕进去,炉篆清香,脚下铺着繁芜的地毯,几如一条鲜花着锦的道路,一直延展到榻前。

露浓就歪坐在榻上,穿一件莺色软缎对襟长衫子,淡淡珠翠,熠熠光辉。不论箫娘多少次看见她,总会在她出尘的风韵里生出自卑。她似乎天命高贵,哪怕如今恶语缠身,成了南京城一个“霪秽”的传闻。

但当真正见到她,任何人都会觉得她从那些闲言碎语里脱了身,跳出一缕素魂。

“好几年不见,你瘦了些。”露浓并未起身来迎,歪正了身子,朝那头榻上摆着袖,“你请坐。”

箫娘慧眼如炬,发现了她面容里一点微妙的变化。比从前沉闷悠长的那种单调的清丽不同,她婉媚的眼底,多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