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席泠与何盏由正屋里出来,两人一径走下场院里, 席泠朝前摆出一只袖,“我送送你。”

何盏也不推辞,两个人好像话还没说完似的, 且行且谈,临下林间,何盏朝西厢窗户上招呼,“伯娘,我去了。”

“嗳, 明日来家坐啊。”箫娘嘴上这样讲, 心里却酸溜溜地埋怨他没个眼力。

她趴回窗台,望眼欲穿地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竹竿,终于盼到席泠水绿的影在里头缓慢地穿梭,一块不规则的小小光斑在他侧脸上跳跃, 一会照着他的眼, 一会照着他的下颌。他走得十分悠闲, 好像一点都不急。

这下连箫娘也得装出不急的模样了,让窗台揿住她快要蹦出来心,淡淡地搭讪,“你们只顾着说话, 饭吃好了没有呀?”

席泠走到场院里来, 向窗户望过来, 些微偏着脑袋,剪着一条胳膊,“你吃好没有?这样快就离席。”

“我原本就吃得不多嚜。”箫娘将下颏搁在手背上,两眼盯着他脚下的一块绿藓,“酒醒了么?”

“原本就没醉。”席泠睑下还有淡淡红,洇染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浮着薄薄一层若有似无的霪色,“是在等我么?”

箫娘斜斜地飞一眼,望向颓落的石榴花,“没有啊,小初七睡了,我没事情做,就回房了嘛。”

席泠噙着笑点点头,打正屋前那三级石磴走入廊。箫娘汲汲地盯着他摇动的衣袂,心跟着他的步伐跳动。谁知他转向那头,绕去了东厢。

箫娘陡地又恨又怄,心一发狠,跳下榻去栓了门!

东厢里静悄悄的,杨嫂与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在榻上挽线,下头一张圈椅上有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在打瞌睡。韶时在卧房里睡着,杨嫂与那大丫头低着声见礼,都有些局促不安。

席泠稍稍点头,打帘子进了卧房。韶时在帐里睡得正好,被子往下蹬开了些。他将被子提上去盖住她,静静看一会那张檀口黛眉的小脸,便悄步出去。

“姑娘这会睡了,夜里还能好睡么?”

杨嫂忙迎上来,低着脸,有些不敢看他,“姑娘四更天总是要醒一回的,醒了玩耍一会,吃了奶,又能睡一个更次。”

才刚圈椅上打瞌睡的小丫头此刻也在杨嫂旁边站着,下巴颏直往下栽。席泠歪着看她一眼,声音仍是冷的,却放低了些,“这是伴着姑娘的丫头?”

杨嫂忙拽了那丫头一把,“回老爷,她叫叶舟,六岁了,是太太买来伴着姑娘玩耍的,年纪小,虽不大会服侍,倒是十分听话的。”

叶舟此刻瞌睡醒了,听见在议论她,也不敢仰头看席泠,怕得直打抖。不知怎的,席泠想到许多年前还没与他相逢的箫娘,大概就是这样子,瘦瘦弱弱地在人家屋檐下发抖,像只淋了雨的小猫。

他放柔了声线朝杨嫂吩咐,“叫她进屋去睡吧。这样小的年纪,也不必学做什么,陪着姑娘玩就是了。”

不一时绕转西边,窗户阖上了,推门却推不开。又走到窗前,箫娘的侧影描在竹青的绮纱上,飘飘渺渺,像他在广州的夜里想起的南京的单薄的月痕。

席泠对着窗户笑了声,很是无奈,“怎么栓了门?”

她骄横的声音打窗缝里漏出来,“原来你要进来的么?我以为你暂且不回屋呢。”

“我不回屋往哪去?”他的小孩子任性得很,大孩子更是不讲理。

箫娘对着窗上浅浅的轮廓翻着眼皮,“爱往哪去哪里去。”

外头不讲话了,稍过片刻,连那模糊的影也往窗户边移了移。箫娘心一急,忙拉开槛窗。席泠又闪身回来,噙着散散靡艳的笑,她再不讲理,到底拿她是有办法的。

箫娘恨得咬牙,就这么把着窗户瞪他,瞪着瞪着,眼圈渐渐红了。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