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嫂猛地推黄嫂一把,将韶时抱起来退了半丈远,“你这个黑心泼妇!好歹毒的肚肠!”

须臾箫娘晴芳也赶来,听见杨嫂说,箫娘登时五内轰炸,跳起来掣了黄嫂的头发往铺上揿下去,“好你个烂货,敢刻薄我的女儿!”说着左右开弓,啪啪掴她的脸,“我好心留你,没曾想留成了仇怨!你有什么冲我来好了,敢对我女儿下手,别怪我狠了心!我今日就要你死!”

黄嫂不曾料这么位太太打起架来却是把好手,竟叫她骑得动弹不得,耳刮子两面风似的扇着。只待箫娘扇得累了,头发也散了,适才从她身上跳下来,朝地上狠啐一口,“呸、我入你娘的下作烂货,趁早给我滚,别叫我一剪子戳死你!”

这黄嫂受惊不小,捂着脸咬碎了牙,收捡了东西灰溜溜去了。箫娘又去瞧韶时,早被杨嫂哄得不哭了,脸上的白痕也恢复了血色,没多大妨碍。

她安下心,同时又似虚脱得无力,散下的头发也不梳,闷坐在榻上。天气一日比一日大起来,薄薄的云蒙得太阳毛躁躁的,阳光也有些发白,像发枯的草,硬得割手。她鼻头上冒着细细的汗,刺得人心里火辣辣又有可奈何的疼。

这么坐一会,她倏地吊起嗓子向窗外骂席泠,“杀千刀的鬼人,这一去把我们孤儿寡母丢在这里,谁顾着?谁顾着?!你女儿都要叫人欺负死了,你还在广州做梦!”

旋即使晴芳喊了素心来,押着素心给席泠写信,“你就写:你女儿自打出生,就没见过当爹的一面!只怕我们娘俩哪日死了你也不晓得!”

素心提着笔,迟迟不肯落。晴芳又上前来劝两句,“你这样写,老爷只当是什么大事,在那边急也要急死了。”

箫娘在案前踱一阵,后头气一泄,落在窗户底下,渐软了嗓子,“算了,你只照实写吧,告诉他韶时病了,倒没什么大妨碍,叫他不要担心。”

这信飘飘摇摇到得席泠手上,已是六月暑热。

自打派到了府学里教书,府台李大人在府里收拾出一间屋舍,三邀四请地将席泠请到了家中寄宿,席泠推辞不过,只得暂住。李大人闲来无事,总往这屋里来与他谈经论学,竭尽全力笼络这位前途无量的罪员。

这日李大人使唤小厮端着果盆进来,人未进屋,声先到,“快尝尝我们广州府的鲜果,好些只怕席翁在南京也吃不到呢!”

进门一瞧,席泠在案上看信,冒了一额汗,圆领袍的领子也湿了半圈,神色有些不好。李大人最会瞧人脸色的一个人,忙叱小厮,“你们是怎样待客的?这样炎天暑热的,怎么不往席翁屋里多搁些冰?!”

席泠抬手扬了扬,把信纸搁在案面无力地笑了笑,“李大人不必客气,不干小厮的事,是我家中出了点事,心里有些发急。”

“哎唷,哪样事情?”

“小女病了,荆室才刚来信。大人请坐。”席泠打书案挪到圆桌上来,亲自斟添凉茶。

那李大人圆圆的脑袋跟着他的脸转,瞧着比他还急两分,“不得了!我听说令媛还不足半岁,这样小小的年纪,生的哪样病呢?”

席泠噙着淡淡苦笑,拂衣落座,摆出只手请茶,“我也不知道,信上几句话也说不清楚,我才因此担忧。”

李大人一府长官,按说也担着看管罪员的事,可眼前这个罪员比别的罪员几多不一般,难保几年后摇身一变就是他上头的人。因此眼一垂,默了片刻,决计卖他一个人情,“我看,席翁还是回家去瞧瞧。你膝下现就这么位千金小姐,倘或有个什么大的病症,夫人在家拿不定主意,还得靠你。”

席泠也默了片刻,转了转手上的茶盅,“这恐有不妥吧?倘或叫朝廷晓得罪员私自归家探亲,拿你李大人问罪,岂不是我的罪过?”

“嗨,你速去速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