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璔用手背抵住额头,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闷痛,耳后像是被东西刺穿了一样。他头痛得厉害,以至于直到走廊外的脚步声走得很近,才突然回过了神。

有人来了。

体育部的人?查校的保安?

如果是后者,他就会推门进来。

兰璔看向李盈洲。对方显然也听到了,双眼大睁地看向门口,还因为呛咳和呼吸不畅而显得有些恍惚。他挣扎着想从课桌上起来,但很快又狼狈地停住了:裤子半脱着缠在腿上,又没有支撑的地方,如果摔下去,外面人听到动静,就一定会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盈洲扭过头,看了兰璔一眼。

他脸色苍白,目光很恐惧,还有点听天由命的味道。兰璔正要伸手把他拉起来,就见他已经转开了目光,没说话,有些颤抖地垂下了眼,拼命拉扯衣服,想尽力遮住自己。

兰璔不由一愣,忽然明白了。

他以为兰璔会把他丢在这儿。

一天以前,他还和兰璔躺在同一张床上,在昏暗的晨光中一起醒来。现在,他觉得兰璔会冷眼旁观,毫不在意,让他以最狼狈的姿态被别人撞见。

脚步声已经渐渐接近门口。门上有窗户,只要经过,就算不进来,也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兰璔回过神,拍开李盈洲拉扯衣服的手,快速脱下他裤子,一手揽着腰把他从桌上舀下来,一手把课桌上的液体草草一擦,地上的用鞋随便抹抹还好没让这家伙射出来。

李盈洲猝不及防地喘息了一声,脚一碰地就发软,差点栽下去,小声说:“外套!”

“我就两只手。”兰璔啧道,揽紧他。“自己拿着。”

李盈洲抓住外套。最近教学装置升级,讲台内部要装机柜,就把内侧的隔板拆开了。兰璔半搂半抱着一个箭步把他提过去,塞进里头,自己也猫下身挤进去,拉好挡板。

光线瞬间暗下,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教学装置以轻薄优雅为特点,机柜不算太大,想要藏进两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有些困难。黑暗中,李盈洲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允许他挨近。

他用手臂环住兰璔,这样他就不用和电线挤在一起了。两人重新靠在一起,松松地搂抱着,吐息可闻。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被隔开了。现在他们是两个隐秘的人,在一起躲避。光线从挡板的排风口照进来,一条条地横在李盈洲脸上。李盈洲气息潮湿,但比刚才平静了,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兰璔突然有了被审视的感觉。他转开了目光。

门被推开了。

李盈洲微微僵住,可能没想到真有人会进来。兰璔轻声说:“保安。”还没说完,就被焦虑过头的李盈洲一把捂住了嘴。他呼吸有些急促,在封闭的讲台里显得格外响亮,兰璔心头奇怪地一动,也伸出手,在黑暗里碰触他潮湿滚烫的脸颊。

李盈洲顿了两秒,忽然狠狠掐了他一下,然后躲开了他的手。

保安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大概是检查了窗户,就离开了。

他重新关上门,脚步一下子变得遥远,越来越轻,最后完全听不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兰璔没有说话,也没立刻从讲台里出来。李盈洲也没有。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灰尘和海水般的潮气,以及李盈洲身上淡淡不知道是古龙水还是干洗熏香的昂贵味道。兰璔可以在这气息里睡着。

上次在同样的黑暗中,他想知道李盈洲为什么哭。他现在还想知道。

突然,兰璔不再生气了。像是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李盈洲把他带着冷嘲的恶意变成了某种软绵绵的东西。像是从一个沸热的梦中醒来那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无由的怒火,他琐碎的报复,忽然都变得有些可笑。明明他憎恨的是其他东西。使他痛苦的是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