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废了很大力才睁开眼,发现眼前灰蒙蒙的,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是一面光洁的墙壁,正是那些商业大楼最爱用的细纹瓷砖。他坐在某栋建筑的楼道里,毫无灯光,只有远处微微亮着,也许是因为头晕,那狭长楼道尽头的光亮显得深不见底。

这是……在哪儿?

头顶消防设备的小红灯缓缓一闪一闪。

李盈洲感觉大脑木木的,想要用手撑着站起身,结果一侧没撑住,一下子栽倒下去,砸到了某个半软不硬的东西。

是个人。他旁边躺了个人。

李盈洲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清醒了。同时,声控灯一下子亮起,惨白的灯光啪地瞬间从头顶打亮,带起一阵电流的嗡鸣,针刺一样。李盈洲一下子被刺出了眼泪,遮住脸,僵了好几秒才缓过来,心脏在恐怖的余悸中通通直跳。

他慌忙地抹去干涩眼眶中不停冒出的眼泪,看向旁边。

是谢黎。她显然也是靠在墙上,但歪倒下去了,头发遮住了脸,一动不动,只能看到发丝间凸出的她鼻子上怪异的轮廓。她那样子让李盈洲立刻想起了失去意识的兰璔,抖抖索索地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鼻息,结果发现手非常沉,举不起来。

他低头看去。

他的一只手和谢黎的手……连在一起了。

惨白的灯光下,一切清晰得分毫毕现,他的手已经看不出形状,一直延伸到小臂,浮肿着一道道淤色的血管、发炎的肌肉束,而本该是手掌和手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几乎与植物根系相似的结构,和同样完全畸变的谢黎的手缠黏在一起。

李盈洲呆呆看着,闭上眼摇了摇头,头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一定是他出幻觉了。

是在做噩梦么。

缓了几秒,他再次看向两人的手,还是和之前一样。

看着好疼。像是烂掉了。交接处的地面上有一滩浅浅的液体的反光,空气中金属冷漠的气味和一种热乎乎的腥臭搅在一起。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正要碰一下,忽然,楼道尽头的声控灯嗡地又亮起了一盏。

李盈洲猛地扭头望去。

楼道尽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有种怪异的直觉,后颈上寒毛倒竖,不知从那儿攒起了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烂掉那只手,拉扯时还以为会疼,但其实毫无感觉,李盈洲把谢黎翻过来,发现她半睁着眼睛,还有呼吸,但正在高烧,神情也很涣散。

“谢黎!谢黎!”他使劲压着声音喊了两句,对方一动不动。

李盈洲四肢软得像面条,但真咬紧了牙把谢黎半拖起来,反而忽然有了力气。他拖着谢黎往前走了几米,看到侧面有一台电梯,随手一按就打开了这里是二层。他进去,电梯门关上,随便按了个楼层,才发现根本按不亮。

这种电梯他很熟悉是要刷卡的!

玻璃的电梯门外,能看到不远处楼道里光线的变化,声控灯正一节节亮起,逼近。李盈洲力气竭尽,和谢黎一起瘫在电梯里,整个人因为那种怪谲的恐惧发着僵,忽然一只手抬起,按在了感应仪上电梯叮的一声,启动了。

离开二层的最后几秒,李盈洲看到声控灯接连亮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走廊里行进,走过,发出声音。但明明没有任何东西。

电梯向上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