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之日,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夜,徐家惊官动府,开门阖户请医疗治,闹闹哄哄,扰得四邻不安,就连隔着一条大长街的祝家也惊动了。

原本,祝经业携妻带妾在园内大摆筵席,一大帮儿子孙子,除了尚在病榻的小儿子皆来赴会。一家子赏月听曲,喝酒行令,顽到两更多天。后来儿孙散去,祝经业和小妾并肩叠股,言谈放纵颇为不雅,发妻很是看不上眼,便也自行回房。

这反倒正合了祝经业的意,搂着美妾亲嘴咂舌,一直闹到酒坛罄尽三更多天,待要回房安歇,瞅见北边浓烟滚滚,谴小厮出去打听一番,报信回来说是徐家着火。

祝经业闻言,登时大掌一拍,急忙吩咐小厮:“你带上家里所有年轻力壮的小子,都去徐家救火!”

小厮去了后,祝经业沉吟片刻,又觉贸贸然,终归有些不妥,便又喊婢女:“赶紧去回你太太,教她派几个能干得力的管家媳妇儿一道儿跟着去,问徐夫人并少夫人安!”

一一铺排妥当,揽着美妾小蛮腰往内院走。

“您上次不是说到徐家送礼吃了个闭门羹?”小妾偎依在怀,问道:“咱家既和徐家攀不上交情,老爷怎的还这般兴师动众?”

“巴巴的凑上去,人家未必领这个情呐。”

祝经业在张祁那里得知,今年朝廷要派遣徐朝文为巡漕御史,这个徐朝文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入翰林院不过两年,就被钦点御史,可知圣眷正浓。其为人又刚强正直,颇有其父不逢迎、无偏私之遗风。

来年一月漕船来次仓接收漕粮,若是被徐朝文巡出些什么,就不好办了。

虽说背靠大树,也不得不防,就有那么些个死心眼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徐朝文要是真豁上一切,硬要查个子丑寅卯,他祝经业就是第一个被拉出去揽下所有罪责的替死鬼,刀下魂!

这举家上下一百多口的人头,哪里够他砍的呢,所以趁早防备的好,正愁没处通路子,偏偏老天赐下良机,怎会不兴师动众的去!

祝经业笑道:“矮子婆娘,你懂个甚?”

“您是高山大天,奴在您跟前儿自然又低又矮。”小妾娇滴滴喊了一声老爷:“还请您点拨点拨。”

“雪中送炭,火中送水,你懂不懂?”祝经业哈哈一笑:“他家如今没有当家立事的男人,后院只两个女眷,着了这么大的火,一定六神不安,我着人去帮衬灭火,另有管家媳妇去那边说亲道热,料定这徐夫人承我这情。”

“往后来往就便宜了,一来二去搞好关系,这枕边风一吹何愁徐论不领?到那时他们这大儿子徐朝文也得敬我三分,万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妥了……”

一时两人进了房,在窗下小几前又饮起酒,祝经业拥着小妾交杯吃了一盏,抵着樱桃小口笑说:“你们妇人家这嘴,吹起枕边风来,可比刀剑好使的多。”

小妾娇笑道:“那我的话,老爷是听也不听?”

祝经业迭声道听,一口一个心肝亲热叫着,两人推襟送抱移到床上滚成一团。

正在密不可分之时,突然嘭得一声!房门被人踹开,祝经业大惊,一口气卡在那里,险些萎掉,仰脸隔帐呵骂道:“是那个囚攮的,鬼迷日眼的撞尸到这里来了!”

没人应声,祝经业将挂在身上的小妾扒拉开,一面披上外袍,一面扬声大喝:“快来人!给我找出这个没长眼的王八羔子,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他才认得谁才是他爹呢!”

小妾面露惧色,手指着逐渐趋近黑影,哆哆嗦嗦的在祝经业身后喊道:“老……爷……”

“叫唤什么!”祝经业提上裤腰,没好气地转脸去看小妾,下一瞬,一道冷飕飕锋芒闪进眼中,他低头瞧,明晃晃的利剑横在了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