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不敢,仆只想知道实情。”凤集伏地道,“传言卢小郎君已远赴海外,如今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仆已不知流言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请陛下明示!”
卢小郎君接口道:“我只是不想当官,找个借口隐居罢了。”
李淳叹道:“算了,能瞒他到几时。”他俯身捉住凤集的手臂,直视他的双眼,正色道:“在这儿,咱俩还是原先的朋友,不是君臣,你先起来,要问甚么,坐着问,我甚么也不瞒你。”
他的目光是如此坦荡,原本正当壮年,鬓角却又多了几点微霜,凤集心中微微一软,顺势便站了起来。
三人分宾主落座,卢小郎君给凤集倒了一盏酒,便轻轻关上门扉,退了出去。
李淳不等凤集问,先道:“我先解释公南这事。我娶卢家二娘子,小郎君尚主,这原是当年父皇与魏庶争位时,我和卢相约好的。没想到事到临头,公南闹死闹活要尚宜都。宜都是魏庶亲妹子,原是戴罪之身,只是念她年幼,一直没有发落罢了,卢家嫡子尚了她,却叫天下人怎么想?”他停了停,续道,“我原本不答应,他要尚哪个公主随便挑,只有宜都不成,可是卢相宠爱公南也是出了名的,竟真的来和我商量,用卢家满门矢志效忠,换公南一个自由身,最后弄来弄去,弄成他一个多情种子模样,宁可为了宜都舍家离国,白身终老。”他哼了一声,“倒显得我薄情寡恩。”
他望了一眼凤集,见他神色不动,叹了口气,道:“顾相,我原本没想杀他。”他望着藻井,微微有些出神,“父皇身子骨不好,自立我为太子,一直想提前让位给我,做个安安稳稳的太上皇将养身体,可是顾相反对,就搁置下来,后来太医说父皇再这样劳累,身子就真的撑不下去了,顾相无奈,才松口真正让我监国,谁知我接手朝政才几天,父皇就突发卒中,一病不起。顾相……”他眼圈有些红了,“顾相却说,父皇是我杀的。”
他哽咽了一下:“我是不孝,也想过父皇身体不好,盼着自己能早一天执掌大权,可是我们毕竟是父子,我已监国,又何必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捂住自己的脸,低头闷声道,“可是顾相不听,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他说,便不是你亲手杀的,其实也没甚么区别,汝不杀伯仁,伯仁因汝而死。”
凤集微微一怔:“此话何意?”
李淳嘶声道:“顾相说,父皇是被那些宦官逼死的。说他们对父皇不好,父皇心情郁结才会突然发病。”
“他说,宦官为恶,欺凌父皇,我难辞其咎。”
“他说,我不配做这个皇帝。”
李淳的双手捧着脸,指缝中竟沁出些热泪来:“我原不想杀他的,真的,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我才杀了他,不杀他,你叫我怎么办……”
凤集默然。座主这些话,分明是故意求死。
他辅佐顺宗这几年,整顿朝纲,手段凌厉,也知不少人颇有怨怼,却毫不手软,待李淳登基,只要新圣人对那些人稍假以辞色,那些人便会感恩戴德,无限拥戴这个新圣人,可是中间却偏偏多了他。他不死,李淳就没法子越过他示恩与人。
座主是在用自己的命,为新皇登基权力交替铺平了道路。
他低声道:“那……又何至于抄家?”
李淳抬起头,流过泪的双眼发红,眼泪却已干了,他黯然道:“你不知道墙倒众人推么?一说顾相议罪,顿时朝论汹汹,八大罪十大罪甚至百罪书都呈了上来,那些人落井下石,甚么丑事都推到了顾相身上……我尽力了……子羽,我真的尽力了,拼尽全力也就只有脏了我的手,全了顾相清白的名声,保下十二郎一条命而已。”
“王希平……在这当口上书,愿以身相代,换顾相不死,这封上书无异于引火烧身,连带着把顾相其他门人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