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初春,刘仲文正陪在义阳长公主的车辇旁缓缓而行,出城打猎而来,公主车辇在艳阳下金光灿烂。逼得人睁不开眼,刘仲文红袍白马,分明一个风流蕴藉绝世佳公子,在这样的逼人贵气之下,似乎也显得暗淡了。公主府的家奴在前开道,行人纷纷避去道路两旁,凤集也不例外,抱着永嘉牵着马避得远远的,更是将帽檐望下再压了压。怀中的永嘉此时却动了动,抽抽鼻子,睁开了眼睛。

远处一队人服饰鲜明,飞鹰走狗,直是热闹非凡,永嘉却看也不看,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了队伍中那辆显见得华贵异常的车辇,嘴里几乎便要流出口水来。

好大一坨金子!

车厢,纯金的。

车伞,纯金的。

车帘,销金的。

流苏,索性就是一串串金珠!

连挽车的高头大马身上的辔头都是包金的。

整副车架简直就是一坨会动的金子!

永嘉不由感慨道:“这样多的金子!她不嫌车子太沉么?”

旁边的一个书生闻言冷笑道:“义阳公主喜欢黄金和美男子是出了名的,只怕不多,哪里会嫌沉?”

永嘉眨眨眼,摆出一副孩童天真无知状问道:“她家很有钱么?”

那书生一怔,道:“天下都是她家的,当然有钱。”

永嘉奇道:“我一向只听说天下是皇帝的,怎么又是公主的?”

那书生微微一叹,道:“你还小,不明白,如今这世道,皇帝喜欢谁,这天下,就是谁的。”

凤集原本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一句,却接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既然都是皇帝的,他乐意给谁,旁人哪里管得着。”

那书生瞥他一眼,先是被凤集的容色惊得呆了一呆,随即哂然道:“你看着是个读书人,却如此曲解圣贤,实在是大错特错。”

凤集一笑,拱手道:“愿闻其详。”

那书生傲然道:“回去好好读诗罢。诗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分明是说同为王上子民,却有人享乐有人劳苦,世道不公,哪里是你那种解法。”

凤集长揖到地,道:“不才受教了。在下谢鸾停,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书生忙回施一礼,道:“不敢不敢,在下郑阳。”

永嘉不满地用力扭动了一下,又拿我的名字四处招摇撞骗!他听着凤集和那书生论经,越听越是气闷,再看着公主的金车越来越近,越发的香气扑鼻,不由得蠢蠢欲动。

凤集按住永嘉的头,低喝道:“永嘉!不准胡闹!”

永嘉一呆,抬头小小声问道:“不能吃么?”

凤集摸摸他头,安抚道:“稍安勿躁。”随即与那书生郑阳拱手作别:“在下这个弟弟年纪太小,道上走了半日已饿的厉害,在下须找个地方给他吃些干粮充饥,与君一别,但望后会有期。”

郑阳也道了别,看着凤集抱着永嘉牵着马,望远处河边大树下走去,心中暗暗奇道:“这人生的真好,且气质清雅,望之令人脱俗,只怕比传言中的柳凤集也不差了,长安人物,果然不同凡响。”

凤集哪知道郑阳的心思,只忙着安抚永嘉道:“待会有的你吃,别急,这马车你却不能动。”

永嘉悻悻然道:“待会的物事倘若不中吃,我早晚还是要去咬一口过瘾。”

凤集摸摸他头,笑道:“放心,保你满意。”

卢小郎君在自家别业中原本坐的好好的,此时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揉揉鼻子,起身走到窗前。

长安城号称八水绕长安,卢家别业正在长安北郊泾河与渭河交汇处,此时阳春三月,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