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想起,八月从累关来的信。
那人应当?是特地?央告军师,才能在?信中占一句话来告诉他,自?己已到银州。他在?看到那句话的那一刻,无?端升起想与?对?方见?面的念头。但那时围城正紧,谁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他看完信便不再多想。
如今骤然如愿,才觉那一念在?他心?海游荡许久,从未消失。
今得一面,此生无?憾矣。
哪怕是幻景也已足够。他微微笑着,阖上眼。
“将军?”星央似有所感,想要偏头看看。
他一停,再一动,身体便如被风雪压了许久的树,终于不堪重负,不可自?抑地?垮塌。
“小心?!”顾横之立刻将战旗竖插入地?,飞跃下马,及时撑住他。
“将军!大哥!”紧随其后的混血儿?们抬着担架围拢上来,迅速地?将两个人分开安置,放平身体,脱下靴子倒掉里面的沙,动作都万分小心?。
他们很有经验,这个时候不能随意坐卧,冻了一晚上的骨头太?脆弱,稍有不慎就会被折断。
贺冬带着药箱慢一步,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两个人都是遍体鳞伤、其中一个还昏迷不醒的狼狈模样,仍是心?跳骤停,被顾横之在?后背拍了一下才顺过来。而后立刻为两人摸脉看伤。
千幸万幸,都还有气息。
星央外伤不算多,虚弱得不能动弹,一半是冻的一半是过度疲累。贺冬叫人给他喂了颗补丸,先?暖和过来再说。
他盖着好几件带体温的长袍,温水润过喉咙,强撑许久的那口气泄了,将桑纯带着西凉太?子人头去仙慈关的事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便昏睡过去。
最小的兄弟没有遗落,给大家沉重的心?情带来稍许安慰。瓦珠抖着手替大哥擦了脸,又将帕子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便干脆地?点?出三四个人留下照护,就带着其他的弟兄们去架火堆、搭帐篷、烧热水。
将军受了那么?重的伤,冬叔把?金针都取了出来,显然需要在?此逗留些时间?。他们不能只顾悲伤,还得做好准备。
贺冬握着剪刀没有马上动作,而是想起什么?,抬手按到贺今行颈下。然而摸了两遍都只摸到块松石,不见?那颗灵药。
怎么?会没有?
他忽地?想起夏青稞交给自?己那口官皮箱,他还没打开来看过,但已然猜到那颗灵药肯定就放在?箱子里面。
“真是,真是……”他真想骂一句傻子,但光是看着青年惨白如冰雪的面容,就心?如刀割,更说不出任何苛责的话。
“剪刀不方便?”半跪在?另一边的顾横之问。
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哪些地?方受了什么?伤经过什么?处理,之后要怎么?治,章法大都很熟悉了,就待在?这里打下手。
贺冬无?声摇头,稳了稳神,准备先?处理今行左臂上的伤。那处包扎的布条为了止血缠得太?紧,肉眼可见?伤得不轻。
谁知布条浸血后冻硬了,轻易掀不开,他不好再用剪刀。其他法子各有弊处,一时犹豫该取哪种?。
顾横之见?状,轻轻地?把?手覆上去。真气汇聚于掌心?,不多时,他掌下便化出淋淋漓漓的血水。
贺冬直道他帮了大忙,当?即剪开软下的层层衣料,仔细一检查伤口,本就凝重的面色再次大变。
锐器伤深长一道,周遭的皮肉都冻烂了,必须剜掉。
可麻药早在?云织就用光了,在?城外的西凉军营里也无?缴获。
站在?旁侧的混血儿?转过脸去。顾横之攥紧了满手的血,盯着今行无?意识蹙起的眉,下意识请求道:“冬叔,您轻些。”
贺冬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