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念几句经文,才能平静。但很快,他回头再次牵起缰绳,“大哥,坐稳了。”
他叱马奔出,飞快提速,鬓边一滴汗水就被甩向身后,就如被风吹走的泪珠。
从混沌行到朦胧再踏进?明亮天?光里?,两人到达衷州,城门刚开。
贺今行拿钱问了城门吏,直奔最大的医馆。最后下马时,他身后的贺长期已经再次昏死,人事不知。
两个伙计抬着担架出来,憋红了脸才将人抬进?去。贺今行在?门口倚着马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挪开双腿跟进?去,把身上所有钱都预付了诊金。
坐镇医馆的大夫切过脉开了药,一边让徒弟去拿药煎药,一边施展金针刺穴。贺长期额头上盖着冰帕,上衫被剪了个精光,肩胸腰腹青紫一片,细长的伤痕交错密布,那条肿得像个被摔烂的大号红萝卜似的右臂被扎满了金针,显得更加可怖。
打下手的药童才来不久,承受不住,换了位年纪大些的来。贺今行却站在?角落定?定?地看着,大夫看他不害怕不吵闹,处理好前胸,将病人翻到背面,露出两条大伤口需要?缝合时,也默许他从头陪到尾。大夫本意是?想亲属在?能安抚一下病人,但谁知这个病人哪怕被削去烂肉,也只有几声闷哼,甚至被短暂痛醒都能忍住挣扎。
到最后,给病人处理完全身伤口,转移到病床上用医馆特?制的木围子架好,院里?斜阳已西照。
“亏得底子不是?一般的好啊,这要?换做寻常人,我就该让你准备棺材了。”大夫很满意遇到这样的病人,擦着汗道:“不过现下也说不准,今晚到明早要?是?不醒,那赶明儿?还是?把后事准备起来吧。”
“不会的,我大哥一定?能醒。”贺今行谢过大夫,站在?床头,把熬好晾温的药半勺半勺地喂给他大哥。
这药闻着就极苦,贺今行喂了两勺,贺长期果然?无意识地皱眉。
他慢慢地喂药,不由想,如果贺冬在?就好了,冬叔会做掺了蜜的药。
晚霞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模糊的橙红光影,落在?药碗里?,就像覆上了一层蜜一般平添几许温暖。
而百里?之外的草甸上,顾横之正在?一匹一匹地检查从山坳里?牵出来的马匹。
这些马都是?纯正的大遂滩公?马,全部按照南方军的要?求选出,身高体型都正好,膘肥马壮,早已去势,且经过长时间的作战训练。在?未来几年的服役期里?,将会是?大宣最好的那批战马之一。
它们还配有成套的马鞍、马镫、马蹄铁,两百匹要?近十万两白银。
很贵,不能有任何闪失。任何觊觎它们的人,都会被南方军打垮。
游击将军看它们的眼神比看炕上的婆娘还要?热烈,上手抚摸马颈马背的时候却比抱婴儿?还要?小心,生怕摸坏了一般。哪怕回到南疆肯定?都是?配给摧山营的,但能近距离看看也好啊。
贺平跟着他们一起点数,一点完,便毫不迟疑地伸手:“咱们西北的马不会有错,你们看也看了,该给钱了吧?”
“他娘的,这多好看的马,谈什么钱?俗气!”游击将军说,仰头望了一眼他们骑着来的那些马,确实是?肉眼可见的逊色。
“不谈钱,那我们这就赶着往回走,就当出来放了一回。”贺平冷笑,当然?他不是?真的不想卖,眼神便直往顾横之那边飘。
“马很好。”顾横之抿唇勾出微笑的弧度,然?后拿出一把银票,递给对方,“当面结清,银货两讫。”
“哎。”游击将军眼巴巴地看着那叠银票被送出去,就和得不到这些骏马一样令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