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魇灵窃梦,窃得?多了自然也能造梦。兜售魇灵的第一步是驯化魇灵,驯化魇灵后便?可塑造梦境,你那旧友既买下了这只魇灵,店家肯定也照她要求造梦储存在其中。”
郑毓,究竟为她留存了怎样一个梦呢?
浓雾遽然散尽,接踵而至的不知是什么?,贺媞心慌,扶住了身?旁的东西,掌心触及似乎是略显粗糙的树皮,她抬头,垂丝海棠盛放,枝叶扶疏,娇花嫩蕊,将她带回了某一年的曲江池诗会。
曲水流觞,诗酒风流,文?人墨客高谈阔论,仕宦名流帘后听赏。
这些人似乎见不到贺媞,一路上的仆从婢子亦无人阻她,她提着裙角在曲廊上飞奔,湖中有一四角檐亭,郑毓立在其中,统筹着诗会各项事务,她微低着头,扼袖提笔,在食单上勾勾画画,轻声细语地向?家令嘱咐些什么?。
她生着一双柳眉薄唇,鼻线挺拔,沉思时喜欢将唇轻轻抿起,生人勿近得?很,乍一眼不太好?相与,但她提笔蘸墨,写?字落笔,样样动作?都放得?轻柔,与她谈天?都不禁也将声音落得?低低的。
她这般的人,似乎永远也不会有脾气。
“郑毓”
贺媞高呼一声,又生怕自己将梦惊走似的,前进一步,轻声唤了唤:“郑毓。”
她突然委屈起来,哽咽道:“你看看我。”
家令接了指令,拎着那张字迹娟秀的纸疾步而去,走过贺媞时目光未曾旁落,仍看不见她。
贺媞的心慌得?很,以为郑毓也看不见她,健步上前,将那背对着她的女子紧紧抱住。
“在找一方干净的绢子,不知怎地,想好?了你似乎会哭。”郑毓有些不敢回头,一手握着丝绢,一手回握住贺媞。
她不说还好?,说了,贺媞泪如?雨下,抽噎着说:“是,你最有本事了,什么?都猜得?到想得?到,也舍得?将我一个人留下来。”
从背后拥住她的人哭得?厉害,汹涌的热泪将衣服都湿透,郑毓修剪齐整的粉嫩指尖在贺媞手背上轻刮了刮,这碰触微不足道,却久违地满足了贺媞生前所不敢想,无视阴阳,横跨生死,将两人都挠了挠。
“没有,我不舍得?的。”郑毓迎风一笑,唇角无声轻勾,将世事弄人的无奈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她不提自己为家族兴荣入宫承宠悔不悔,也不说那几年自己为幽禁冷宫的贺媞奔波御前累不累,高门贵女,后宫宠妃,她在精彩纷呈值得?一说的人生中翻来捡去,唯“舍不得?”三?个字入了眼,以温柔的笑包容了对方抛来的所有抱怨。
贺媞微微瞪大哭红了的眼,穷追不舍:“你舍不得?谁?”
“舍不得?你。”郑毓仍是在笑。
她死于?后宫倾轧,死于?乌头藤,这具身?子早在生下女儿时便?已百孔千疮,但那些毒液似无法?侵入她的精神,梦中未见斑驳伤痕,反而处处美好?。
贺媞哭过一阵,察觉郑毓动了动,紧忙道:“你别回头!”
“为何?”郑毓握着丝绢,还待给她拭泪。
还能为什么??
贺媞声音闷闷的,隔着薄薄的肩背恨她一眼,道:“你容颜未老,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已老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