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江尧平这匹夫,要?是?借兵给我,一定能?将人找出来,何至于在这儿瞎猜。
崔庸想不通他,都?已投诚多?年,何以惺惺作态,事事都?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嘴脸,像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做官似的。
崔庸更想不通的是?天子特使一行人究竟去了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半个月过去了,没有半点动静,一介女流而已,总不能?这么沉得住气,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眉心突突直跳,崔庸狠狠按了按,不愿再多?想,掀帘向车夫道:“快些个!”
天色仍晦暗,马鞭声如雷似电,在寂静的竹林间惊起一串飞鸟,河畔旁的灰顶马车一路疾行,差不多?进城时?,水面上日月轮替,朦胧的晨光渐渐透过云层铺洒人间。
还未到吉时?,衙署周边被围堵得水泄不通,道路两旁摆设了行马,行马外又有兵士执枪驻守,但依然阻止不了人潮突破防线。
隔了几条街的百戏台不再人声鼎沸,百姓几乎都?涌到了这里,他们要?到行佛终点的寺庙里吃一碗免费的热粥,要?向不容易碰面的长官讨一个说法,要?质问皇帝是?不是?像歌谣里编的那样德行有亏才降祸于民。
人群中不乏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难民,与斥资筹办的典礼格格不入,仿佛在声称视民如子的官府脸上扇了一耳光,以往决计不会被允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崔庸这次却允许他们出现,甚至可以说是?需要?他们的出现。
崔庸登上高台时?,防线被冲出了几道豁口,兵士未及阻止,便有一脸上沾满泥灰的妇人抱着?女儿跪倒在道路上,她说些什么哭些什么,崔庸听不清,也?不需要?听清。
梵乐佛音愈来愈近,妇人身后,金轮宝盖从不远处的墙边露出一角,在天灾中不曾落难也?不曾失去亲人者都?跳起来观望,顿时?掀起一片欢欣雀跃的声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快便将妇人嘶哑的哭声淹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个戴着?儒巾的士子似乎对周遭说了些什么,人群中尽是?愤慨之貌,不管不顾地辱骂起了朝廷,士子中其中一人赫然是?赴宴时?大放厥词的邓姓贡生。
“女人当?皇帝,世道可不是?都?反了!苍天怎会不怪罪!”
“是?啊,这么大的涝灾,淹了农田屋舍,让百姓住哪里,种不了地,来年又拿什么给官府交税?”
“粮仓开了却没有粮,病坊治不了那么多?病人,那等不到救治的活该死么?”
有人向高台上的崔庸啐了口:“狗官!”
邓贡生却道:“与崔刺史何干?我听说他将府中用度减少了一半,平日里也?节衣缩食,一件衣服能?穿十好几年。”
“依我看,要?怪就怪女帝,她没有能?力,却非要?坐上这个位置,假使她继续当?下去,老百姓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大家纷纷附和,不知谁高呼了一声“反了皇帝”,响应者众多?,声音竟高过了近在咫尺的佛车队伍。
崔庸忽而弃了装着?鲜花与彩纸的竹篓,跪地痛哭道:“某无能?!对不起诸位!”
他一边哭,一边说着?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稿,通篇下来都?是?在说自?己已经?倾尽所有,是?朝廷迟迟不发赈济粮,长安那边不管洛州,将他杀了埋了也?填补不了这许多?空缺。
“天子口含天宪,是?这世间最有权力的人,她若想管,岂会使得你们流离失所受苦受难?”崔庸哭得像是?要?背过气去,“我知道我这么说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我实在不忍目睹,我也?想替诸位寻一寻公道何在!”
崔庸的文稿说得振聋发聩,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被几记响彻耳际的铜锣声敲得浑身震了震,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