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长安,她如利剑入鞘隐去了锋芒,已出落得有冷艳端倪的美貌也只是为公主身份锦上?添花。如若不是同父异母的兄长实?在忌惮,贞丰帝两难之?下做了取舍,逐她去往北庭,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顺利称帝未必不可?能。

一而再再而三的淬炼终使?凤凰涅槃。

前世, 李怀疏为中?书令,属于八议之?中?的议贵, 三司无权定罪,需皇帝主理,有关衙署官员共同议罪。

李怀疏从大理寺狱中?被带到人前,一路走来,沉重?不堪负的镣铐将四肢磨出伤痕,周遭完好?的肌肤犹是雪白,两相映衬之?下愈发触目惊心。

她的双眼已恢复了视力,但走在雪道上?怕天光刺目,仍蒙着白布,步入室内,便有狱卒上?前解开,她低头慢慢适应光线,再抬眼,一双长睫颤了又颤,阔别五年之?久,沈令仪终于不再只有声音日夜徘徊在她耳畔。

墀台之?上?的女人着一身玄色朝服,黼黻满绣,日月华章,蓦然回身之?际,满室浮光流动,天语纶音,尊贵非常。

隔着十二串长长垂下的冕旒,又有阶下囚从外面带来满身湿寒雪气,似澥住了铜炉上?凤首吐出来的熏香,凝结成雾,她眼中?意?味难辨。

李怀疏深吸一口气,屈膝叩首,将额头贴在手背上?,只能盯着单调的砖缝反叫人平静下来,她到了这般境地也不愿失臣仪,待锒铛之?声歇止,口中?方道,罪臣叩见陛下。

君臣之?别深似鸿沟,恩恩怨怨纷乱如麻,玉墀之?间根本是孽海难渡。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听候发落,想起梨花反常盛放的传言,只觉得“满”之?一字极为恰当。

如果是孤零零梨花一朵,其色白,其味淡,美则美矣,在眼前倏忽而过,轻飘飘落地成泥,兴不起什么风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有千树万树梨花飘雪,山峦叠嶂之?间落尽淡白,铺天盖地,浩浩荡荡,以花团锦簇的姿态占满视线,或可?与她相媲美。

这满园之?中?,非是梨花而是海棠。

今日的沈令仪,温柔得也不像沈令仪。

李怀疏只顾着走神,根本没注意?到面前的书是什么时候被顺走的。

女帝给了恩典,康瑶琴半点没客气,驾轻就熟地端起一副皇亲国戚派头,三不五时往宫里跑。

四五十岁的人了,胃口奇佳,次次来次次风卷残云,迭声夸赞庖厨手艺好?,清凉殿这个月的配给被她吃得告急,终于良心发现问起李怀疏,是否要从宫外给她带些什么?

那便带些书罢,江湖怪谈、神鬼传说之?类的辑录。

从那日自半间凶肆归来,李怀疏心底盘旋着一个疑惑,思?来想去,始终没有答案。

她从没见过谢浮名?,为何会?觉得分外眼熟?

灵台清明的刹那间,李怀疏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是见过她的另一张脸呢?

不少江湖人士精通易容,为躲避仇家?追杀,常常易名?更姓,以截然不同的面容避世山野,通缉犯也常常借此躲过朝廷布下的天罗地网。

少女变老妪,翩翩少年郎眨眼之?间年逾耄耋,易容术变化多端,五官之?中?,仅对眼睛无能为力,概因一人秉性?如何也全在一双眼中?,实?在难以伪饰。

身高八尺有余,踪迹似神如鬼,飘忽不定,以及那双见之?难忘的慈悲目……

思?绪翻飞,退回朔风卷雪跪求恩师登车的那日,她不可?置信般默了片刻,口中?喃喃道:“金箔面具。”

忽而,颈间一阵轻痒,李怀疏茫然低头,见到的已是落花被人拂开之?时的残影。

沈令仪揉捻着那朵误入亭中?的海棠花,动作轻缓,但那花瓣太过娇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