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戒心。”
“有一日,我不知不觉伏案入睡,再醒来时却发现?有人握着那只丑陋不堪的手腕……”她似乎有些痛苦,深深地呼吸几口?,才继续道?,“我又惊又怯,并未认人,直接一掌狠狠掴过去,般般被?掼到地上咳了几口?血沫,不敢应声,不晓得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铜手并不是榫卯似的嵌进肢体中,偃师堂用了一种叫做浮茸的活体来解决与神经脉络相连的问题。浮茸通常漂浮在水中,如?死物般动也?不动,但只要碰触到血肉,这些小伞似的东西便会即刻兴奋地追逐着上下?浮动。
偃师堂消除了浮茸吸食血肉的特性,保存其对血肉的欲念,又不晓得用什么法子将其一分?为二,头部附着在沈知蕴的腕间,尾部藏在铜手中,两者?相合便使得手部经络紧紧黏连。
就?好比现?在,沈知蕴已拆去铜手,断腕上却依旧有无?数条线型银光忽明忽暗,那是浮茸在叫嚣着渴望着另一半生命。这些银线几乎贯穿她整只左臂,只是愈至肩处愈是稀疏黯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情?此景,美丽又吊诡。
沈知蕴想起那日,竟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处。
般般解释说殿中炭火燃得太旺,见到殿下?额间鬓角都在冒汗,趴着睡也?不安生,她便端来一盆水擦拭,想服侍殿下?去榻上安睡。
沈知蕴不言不语地看着她,般般左脸浮肿,掌印清晰可见,她跪在地上不敢乱动,听见殿下?自嘲似的一笑,哑声问她:“你见我生着这样?一只手,不觉得难看么?”
“难看?”般般抹去嘴边的血,想也?不想便道?,“是因为与常人殊异才觉得难看罢,看习惯便好。”
她脸肿得厉害,笑也?得扯着嘴角来笑,还疼得抽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就?像我,他们都骂我是棺生子,说我天煞孤星,可我也?是父母所生,只不过生时恰好母亲咽气?,有这一点殊异罢了。”
其时的般般还是原本的模样?,她穿着药童的服饰,梳着药童的发髻,五官平平,几无?可取之处,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慑人。
沈知蕴惨白着脸,看着这样?一双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知怎么居然很是恐慌。天潢贵胄如?何,两朝公主又如?何,她觉得自己这一刻好似被?般般真率直白的眼睛剥尽了衣服,她不敢向自己光秃秃的左手分?去一眼,掩耳盗铃般将它藏至湿热的帕子底下?。
般般膝行着过来,像后来许多次跪在她的殿下?身边那样?,抬眼道?:“殿下?不嫌我这样?命薄之人脏了您的屋子,我自然也?不会嫌您……您是这么好看的人。”
这一瞬间,巨大的荒谬感?好似沾水的草纸,一张又一张湿敷在脸上,口?鼻都被?遮住,沈知蕴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们一个主子,一个属下?,一个披罗戴翠,一个粗布麻衣,一个形貌昳丽,一个长相普通……明明是云泥之别,她不懂,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与般般似乎早该这样?亲密无?间地相处。
沈知蕴僵坐原地,木然地向般般垂去目光,当看清她在做什么时,脑中有根无?形之弦忽然烧断,手快过脑地制住她掀开湿帕的举动,眉头拧紧,呼吸紊乱地冷喝一声:“滚”
却到底是迟了一步,般般已握住她残缺的手腕,欲为她继续擦拭。
附着在断腕的浮茸虽然失去一半活性,却对活人的血肉有着天生的痴迷,般般指尖轻触的瞬间,它们便在肌理之下?苏醒过来,银鱼争相浮出水面似的涌上去,再度如?蠕虫般朝少女柔软的掌心拱动,酥酥痒痒……
般般很好奇,却没有问,她低头专注地擦拭殿下?的两只手,又拧干帕子,挺起腰身,还要擦拭头面,却被?殿下?冰冷的眼神锥得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