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蕴显露在外的这份脆弱是否也是个圈套,怔愣地盯了半晌,她从唇角牵出一个苦笑,尔后飞蛾扑火般走上?前去。
她若有似无的冷香顷刻间盈满了鼻腔,庄晏宁没?来由地一阵鼻酸,忍了忍,又跪到她身边,将脑袋凑到她掌心,小狗似的依恋地蹭了蹭。
机械手的触感与人手全然不同,冷硬,毫无温度可言,也很难感受到其中传递的情绪,庄晏宁却很喜欢。因为?在她仍唤作般般时,在她以一敌多重伤醒来时,她因骨头复位痛而涌泪,沈知蕴便是用这只黄铜手拭去了她滚烫的泪水。
热与冷的短暂相触好似煅剑炼刀,过一遍火,再入水里,在她心中烙下一道终生难以忘怀的印记。
“为?什么哭?”沈知蕴不知是醒了还是根本没?睡,轻声问道。
庄晏宁没?想到她会在此时醒来,脖颈一僵,深觉尴尬,欲后退些,脱离她掌心再好好回?话,沈知蕴却状若自然地滑到她颈后,轻轻揉了揉。
目光却落于她头上?用细绳扎起的双头髻,唯有少女才会梳此头型,但她年?少时易名更姓在丰山书院念书,自己?已然错过,当下再看只觉新奇无比,一不留神便足足看了好一会儿。
“我没?有哭。”庄晏宁眼眶微红,揭露出她的回?答几无底气。
沈知蕴自诩自制力惊人,偶尔失神才会愈加心生烦躁,为?了掩饰,她一抬手,手指一勾便拆开了庄晏宁的发?髻,红绳缠在玉白的指尖,她未丢下,就?这般将五指插入了她散落的长发?中,忽轻忽重地揉捏,红白二色交错出现?在墨黑的发?间。
当她倏然以一股轻得似羽毛的力道刮过头皮,庄晏宁不禁发?出嘤咛之?声,情不自禁地向她仰起颈项,微微眯起双眼,却无意间挤出了蓄在眼眶中的一滴泪。
“还说?没?哭?”沈知蕴的手从她颈后绕到前来,扣住了她的下颌,拎着这张□□稍动便被自己?强压扼制的面容细细地看。
庄晏宁顺从地抬起了脸颊,却说?:“殿下的手这般灵巧,我看也不似传闻所说?腕痛难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话中藏锋,这不像你?。”
沈知蕴松开她,似有疲倦地捏了捏鼻心,庄晏宁看在眼中,抿紧了唇,今夜不知第几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也不像她,她与沈令仪之?间的明争暗斗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时局诡谲,庄晏宁身处其中看不清,却不妨碍她晓得沈知蕴如今处境艰难。
忽然就?有了原谅自己?被她处处算计的理?由。
庄晏宁膝行在地朝她靠近,直起身来,将脑袋靠在她腿间,以一种臣服而亲昵的姿态对她道:“我不明白,你?知道我今夜会赴宴,设局诱我说?出那番话,致使会谈失败,这是你?的意思,也应当是陛下的意思,但沈令仪就?不怕你?阳奉阴违,借洛州之?便利与乌伤合作么?”
“局中局罢了,你?焉知她不是在利用此次会谈试探我会否倒戈?”沈知蕴丢了那两根红绳,握一把她的发?丝在掌心中玩。
庄晏宁又问:“那你?还配合她,席间诸位朝臣的反应你?也见着了,万一她利用人心逼你?远嫁呢?”
“她赌我不会将蛮夷引入中原腹地烧杀抢掠,我亦在赌,赌她与我同为?女子的立场。”沈知蕴游刃有余般笑了笑。
朝议
大?绥与乌伤初次会谈未果, 一场旷日持久的朝议就此展开序幕,先?是有言官风闻奏事, 弹劾庄晏宁在如此盛会中言辞过激,怠慢来?使,有失官仪,接着便有人趁机大做文章,引证前朝怀柔边夷的旧例,力图说?明和亲对当下的大绥来说百利却无一害。
这些主?张和亲的奏疏仿佛有备而来,不?出几日?便堆满了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