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磕个头而已！总好过……”李景戎咬了咬唇，“再说……再说那孩子也是你的孙儿，你就当是向祖宗赔罪……”

顾玄静顿感一阵晕眩，胸口猛地起伏，再说不出半句话。

云英嗤笑冷哼：“李大人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晦气。”

话也说尽了，她朝陆三使了个眼色，陆三收起刀蹲下身，李景戎刚松了口气，便见陆三掏出个罐子打开放到一旁，又袖口抽出一根细麻丝和一柄小刀。

“差点忘了。”陆三笑着捡起地上汗巾重新塞回李景戎嘴里，“别给咬着舌头。”

陆三说完拽拎起胯间那缩成一团的玩意，用麻丝从根部勒紧系上。

手起刀落，飞泉喷涌，如烟如雾，溅洒在碑前黄土上。

李景戎几近晕厥，陆三抓起罐子里的药泥糊在断口上，用刀尖挑起扔在地上的肉团，“这玩意咋办？”

云英漠然回答：“喂他吃了，省得回去自戕，落不着个全尸。”

陆三笑道：“这种软骨头才不会自戕呢！下了地府就甭想再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老实照做，扯出李景戎口中汗巾，将那团孽物塞进他嘴里，往里杵了两下，李景戎哽得满面赤红，躬身呕出，不住地干哕。

陆三耸耸肩：“这可不怪我啊，他自己不要的。”

天将破晓，远处山峦勾起一道金边，林中宋平发了几声暗哨催促，云英看着石碑晃了一会儿神。

她早晚也是要下地府的，但又怎样呢，反正这人世间也没有给她、给她们多少路可以走。

云英抿抿嘴，将陆三运这两人上山的板车推过来，扔在顾玄静面前。

“从这里下山，只需一两个时辰便入沌阳城了。你拖着他，可能会走得慢些，但你堂兄疏于城防，纵是走到夜里才到也无妨的。但也不能太慢了，毕竟他那伤口可不等人。”

顾玄静一怔：“你不杀我为那贱人报仇吗？”

云英不搭理她，继续说道：“这山道，驾车出游，自是美矣。若要自己走就难了。青石拦路，泥沼难行，豺狼虎豹，兴许还有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可不挑的，只要是个娘子，纵是七老八十，也得要遭罪。”

“寻阳到江夏，快马都要两三日，晚香就是这么走来的。一辆板车，拖着已经生了蛆的双亲。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李大人对你无话可说吗？”

云英捡起车上沾满泥污的麻绳，塞进她手里。

“这条人间路，你也走一遭，兴许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