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贪污固然可恶,但刺史担的就是监察地方官吏的职责,如今水患泛滥,闹出人命,刺史罪过深重,为何杀不得?

不过是事发地在荆州,而当今荆州刺史姓程,五年前娶了万家二房的嫡次女,是万朝玉的亲戚。

什么担心有损清誉,分明是怕折损自己在地方的人脉,私心用甚!

余逢春看得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但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邵逾白的反应。

良久之后,一直沉默的邵逾白忽然一笑,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快下去。

“那还真是有劳师兄费心了。”

说罢,他对一直候在远处的邵和军道:“那就算了,退下吧!”

三人领命,无声退下。

一切又回归风平浪静。

接下来的朝会上,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邵逾白听得无聊,余逢春也在后面打哈欠。

直到一位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从一众官员中挤出来,气氛才稍微有些回升。

余逢春打哈欠的动作顿住。

他认得这个老头。

“臣,有本启奏!”

老头一把年纪了仍然声如洪钟、响亮干脆,与当年没什么分别,余逢春往旁边偏偏头,试图躲过过于响亮的嗓门。

与此同时,邵逾白也叹了口气,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膝盖上,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耐心友善。

“韩爱卿,若是为了立后的事,就不必……”

“陛下不让臣说,可臣身为礼部中人,自然不吐不快!”

老臣打断邵逾白的话,老泪纵横。

“陛下继位八年,后宫至今不稳,皇后乃国母,事关社稷安危、皇家颜面,且立后之事,即可攘外安内,彰显陛下仁德,又可为皇家绵延子嗣,巩固万世根基,陛下不可不尽早考虑啊!”

老臣说得声泪俱下,嗓门都在颤抖,可邵逾白已经听了不下百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坐着听完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等老臣说完最后一个字,邵逾白不耐烦地站起身,撂下一句话:

“此事容后再议,寡人心中有考虑。”

说完,没有一丝一毫地停留,邵逾白直接转身离去。

陈和见状,立马高喊退朝,众臣跪拜,只留老臣跪在原地,哀叹不已。

……

回大明殿的路上,不需要任何提醒,余逢春自觉地从另一边上轿,坐在邵逾白旁边。

感觉到旁边的晃动,邵逾白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藏在十二束旒后面,不动声色。

余逢春低头整理衣服,不理会他的目光。

等到太监抬起轿辇,朝大明殿的方向走去,余逢春才干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手伸过去,搭在邵逾白的手腕上。

“方才上朝时,江大夫不是已经把过脉了吗?”

邵逾白出声,将余逢春努力营造的无事假象打破。

余逢春没了办法,心中暗骂一声死孩子,继续糊弄:

“方才是方才,陛下上朝劳累,草民要再观察一下。”

话说的场面漂亮,可只要细看就知道,余逢春的手压根没搭在邵逾白的脉搏上。

邵逾白自然也清楚。

他低下头,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看了许久,片刻后哼笑一声,眸中含笑,先前从大安阁出来时的一身烦闷自然消解。

余逢春见状很满意,跟哄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手背,浑然不觉此举僭越。

跟在身后的陈和咂舌。

往日里,只要那位韩大人一提立后,陛下便会烦闷暴躁,一日不得展颜,旁人怎么劝都劝不好,连带着他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