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从他的角度是否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严怀山。
“写信,”严在溪很突然地嗤笑,“老土。”
直到这一刻,蒋诚才完全地确定,严在溪对他的敌意不完全是因为揭发严怀山对严左行的“反叛”。这其中还有很多东西,很多更加复杂的情绪。
蒋诚意识到,严在溪好像在生气,兀自对着还不知何时会苏醒的严怀山,悄无声息地闹了长达三个月的脾气。
他明白过来后,一方面觉得严在溪本质还是小他们很多的弟弟,另一方面又觉得严在溪的怒火也算情有可原。
蒋诚扪心自问,如果和严在溪的身份互换。从小仰仗的兄长以性命做威胁,要他放弃过去的所有,毫无希望地沉沦在一个人身上,终身不娶,放弃正常人生儿育女的幸福生活,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的囚鸟,恐怕他现在不会比严在溪冷静多少。
普通加护病房不如重症监护室来得人心惶惶。
要安静地多。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站在仍昏迷着的严怀山的病房外,说清楚很多事情、想明白很多事情。
蒋诚不是圣人,他诚实地承认对严怀山的忠诚源自于百分之九十的利益驱使与百分之十的近似于兄弟情谊的感情。
但严怀山还是不醒,严在溪又将他前面得来的权利全部架空。
蒋诚在有口无言的同时,又要咬牙切齿地对病床上精于算计的严怀山发出愤愤不平的赞叹。
严怀山工于心计,他为了达到目的,不留恋也毫不心软地将每一个人榨取出最后的价值。蒋诚进入公司的第一天起,就义无反顾地追随他,因为在他的眼里,严怀山是个天生的资本家,是情爱的绝缘体,是赌马场中不败的赛马。
但如果那时候严怀山告诉蒋诚,他深爱着且唯一只爱着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蒋诚绝对在起初就躲避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现在想到早已经上了贼船就难以跳海,温润忠心的蒋秘难得恨得磨牙,他从西服内衣的口袋里拿出捂热的信,走过去双手递给严在溪,戳破严怀山利用自己营造给严在溪的错觉。
“这是严总留给您的信,我没有打开过,他叮嘱我必须送到您手上。”
严在溪先和他对视了一段时间,又垂下眼睛看着蒋诚递来的信。
他毫无波动地接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当着蒋诚的面点燃。
火焰赤红地灼烧,一些冷却的灰烬随空气中微小的气流打着旋儿飘落。
蒋诚顿了顿,咬字清晰地顿挫:“不论严总给您什么样的暗示,我对严总并没有除普通友谊与对上级尊重之外的特殊情谊。”
他说完,想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我有女朋友,打算在年底完婚,如果您愿意来参加,我和她都会万分地欢迎。”
“我知道我哥不喜欢你,”严在溪很直白地看着他,语调发冷:“但是他信任你,可你背叛了他的信任。”
蒋诚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为严怀山的打抱不平,以及很微弱的心疼。他意识到为什么严怀山在最后会强硬地要求深得信任的自己去做这件事,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定要他去送信。
严在溪现在好像觉得严怀山的所有苦心都因自己付诸东流,他对严怀山的负面情绪有一部分转移到了蒋诚身上。
在严怀山的问题上,严在溪不明事理与强烈到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超出蒋诚这种普通人的想象。
要是严怀山在此时醒来,蒋诚绝对要申请加倍的伸冤基金与过度的卷入上司家事带来的精神损失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