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成子俊撮着牙花子,一把搂住那小兵脖子,半拉半拽至门前,低声道:“哪那么多问话。”言罢,转而对姚遥恭敬道:“夫人,您请。”
这帅帐颇大,当中是支帐架柱并桌椅书案,东侧是炉盆药锅,姚遥疑惑地瞧了一眼,不知那药何以还要在病人帐内熬,不过,她也没时间顾及了,牵着纵儿,轻手轻脚地向那卧塌处行去。
两颊深陷,面色青白,嘴唇黑紫干裂,气息很是低弱,姚遥瞧了如此形容的程承池,倒抽了口气,眼眶一热,瞬时便滑下两滴泪来。那男人一向桀骜不羁,邪肆狂放的很,既便有颓唐之时,却也不过潦落些罢了,哪成想会有今日这种似要行将入木之态呀。
凑至跟前的纵儿,瞧见这样的程承池,哪会猜不出情况有多糟,立时便泪落成雨,哽咽道:“娘,大爹真的要死了吗?”
姚遥拿帕子按按双眼,又给纵儿拭了泪,轻声且坚定地道:“不会。”
“呜……”纵儿哭出声来,小声道:“可大爹如何成了这个样子?真让纵儿难受。”
“纵儿,你怎来了?”程承池本就入眠困难,这一月间,即使是极为安静之地,也不过朦朦胧胧,并不能睡实,那朦胧之中充斥着各种魑魅魍魉,他隐隐觉出自己怕是大限将至,可心情竟是异常轻松,自己了无牵挂,也无他人挂心,倒也落得清静。
“大爹。”纵儿哭唤道。
“没事。”程承池费力转过身子,恰见到红着眼圈的姚遥,意外了一下,问道:“你,怎也来了?”待视线落在姚遥腹间,面上便是惊异了,那视线纠缠半晌,仍是离去不得,嘴上喃喃问道:“这是我的?我的孩子?”
门口一直被成子俊拉着不许出声不许靠近的小兵终于止了动作,一脸惊疑地看向成子俊。
成子俊点点头,压着极低的声音回道:“是元帅的。”
“是,是你的。”姚遥不辩什么,也不解释什么,直言应了。随后,柔声问道:“喝点水,再说话吧。”程承池还在怔愣间儿,姚遥一问,便傻傻地点点头。
姚遥欲起身去端水,却被程承池下意识伸手拽住了,离不得。门口的小兵这才被成子俊松开,获了自在,手脚麻利地倒了水递过来,姚遥接过,那小兵又道:“元帅两日未进饭食,夫人,有温着的细粥,请您劝劝元帅吃点吧。”这小兵着实有些眼力价。姚遥点头应好,那小兵欢天喜地地出了帐,自去拿粥不提,而独留门口的成子俊瞧着帐内的三人,鼻子微酸,摸了摸,轻轻退了出去。
姚遥端着水,跟纵儿扶起程承池,贴唇喂了他两口。程承池仍有些呆着,木木地喝了两口水,视线一直不移姚遥肚腹,可能是人在伤着,脑袋不甚灵活,姚遥半杯水喂进去,他才回神,摆手道够了。
姚遥将杯子放于床头小柜,回身看他,见他伸着手要触不敢触的样子,畏缩紧张,不由心底一酸,拉过他枯结湿硬的手,轻声道:“已是八个多月了。”程承池欣喜地贴上极轻地抚了抚,恰在此时,腹中宝贝动了一下,他手一颤,立时瞪圆了眼,惊道:“动,动了。”
“嗯,极为活泼好动。”姚遥低声接道。
“真好。”程承池如此感叹一句,却是支着身子有些久,气力不够,紧咳了两声,一只手条件性地扶上胸肩,姚遥忙紧张去顺抚他的后背,却被他拦了下来,面上带着笑意,弱声道:“不用,你坐着吧,身子这么重,很是吃力吧?”说到此,似是悟了什么,敛了笑意,质问道:“你还怀着身子,怎就来此了?才与你一同过来的?真是胡闹。”这话说得又急又快,到底还是呛咳起来,一时止息不下。那看护的小兵手里拎着食盒,裹着风急急地进来,拿了帕子便递了过来,姚遥待接,却被程承池抢过,堵上了口,半晌儿,才停了下来。姚遥眼见着程承池不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