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有响,他最后望了一眼程承池和纵儿,嘴角轻扯了一下,缓缓阖了眼。
有轻啜声自屋角处传来,那是老太爷院内的众仆役,此次出了这等事,姚遥一直未曾料理他们,想来,知晓老太爷过身,他们难逃恶运了。姚遥叹了口气,眼见主事婆子手脚灵落地将一个珠子并几枚金钱置于老太爷口中,两手又分放了几枚金钱,最后又将一枚金元宝戒指佩于其指上,两袖内各塞放了银钱,最后将一张黄麻纸敷于脸上,直起身子,哀切道:“程老太爷归天了。”
恸哭之声自屋内向外扩散,瞬时便传至全府。
之后的诸端事宜,姚遥已分配完毕,几个秋分摊了几件事宜,李管事在外已然挂起白纸灯笼并孝条,灵堂也已布置完毕,程承池,纵儿,姚遥皆换了麻衣,戴了孝帽,众仆役也披麻在身,头三日守灵最重,程承池不必说了,纵儿年岁小,姚遥带着他只跪坐头半夜,后半夜带着他便回房歇着去了。至大理报信的三日前送出的,再如何快赶,总也要十多天才到,府内并无旁人,姚遥自觉近日身体极差,加之不愿纵儿伤了小身板,何况,姚遥一向不觉面上事情做的好便是真孝,心尽到了才是最重要的,为了面子而委屈自己,姚遥可不愿做。
第二日,天气更寒,雪水覆地一层,结了冰层,很是冻滑,请来的法事僧人已至灵内颂经,姚遥带着纵儿进去跪地待客,陆续开始有人进府吊唁了。
这场白事几乎将姚遥所有的精气神耗了个尽,尤其是十四日后,老家来的那十几位,什么大伯,二伯,伯母,外加几个侄亲,呼呼央央一大堆,吃喝拉撒睡,外加挑事闹妖的,让姚遥几乎要呕血三升,更可恶的是那个什么大伯母,来了便问春枝,姚遥只好笑答,自家是二房房头的,大房内的事宜一般是李管事主管,她不晓。说白了就是,有事直接去寻程承池,而程承池最近脾气不甚好,放了狠话,老家来奔丧的,踏实奔完了滚蛋,若寻机搞什么钻营倒灶之事,就别怪他六亲不认,这话一撂出,这帮子人才彻底老实了,其他无伤大雅的小事,姚遥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法事毕,人也安了葬,这帮子人才没了理由逗留,只好打包起程,其落脚安置的院落里小摆饰小摆件少了一多半,姚遥也摆摆手,就那么着了吧,这帮子瘟神送走了,连喘口气都匀舒,少点东西就少点吧。
姚遥携着众仆役将老家几名女眷送至二门,便住了脚,重孝在身,又是寡妇身份,不便去府门相送,李管事已在二门外侯着,自接了去府门,那大伯母装腔作势与姚遥寒喧片刻儿,方带着众人转身而去,临行之际,那一向少言的二伯母并回头瞥了姚遥一眼,姚遥分明瞧清其嘴角扯着一个怪异的弧度,面上挂着诡秘的表情,眼神却是冷森森的,直将姚遥瞅出一股彻骨的寒来。姚遥对这二伯母知之甚少,接触也少,唯一的印象便是在程府的这几日内,其紧随着大伯母的身影,亦步亦趋,有些畏缩沉默模样,与那张扬擅言的大伯母真是相得印彰,颇为契合。可这最后一瞥却是为何呢?姚遥皱眉盯着那帮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内阵阵揪紧,一种异样的,难以言诉的慌恐袭上姚遥,竟让她头部有些晕胀。
姚遥轻声唤道:“秋叶,来,扶我一把。”
秋叶紧忙上前扶住姚遥,低声道:“夫人,回玉竹院吧?这些日子,您太过劳累了。”
“嗯。”姚遥应声,就着她的手带着一众仆从回转内院。
已是过了冬至,一日冷过一日,姚遥觉得身上阵阵发寒,不由地紧了紧自己的手,便听得扶着她的秋叶低呼了一声,姚遥当是自己手上用力掐着了她,便立时松了手劲,正要向她歉意说上两句,却见其面色不对,惨白异常,更是满布恐慌,而扶着她的胳膊竟也有些发抖,姚遥狐疑,顺着她的视线向前望去,不由肝胆俱裂,惊骇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