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蔺稷在这日晚间时分回转了意?识,清醒过来。

诸人松下?一口气。

他起?身坐靠在内寝榻上,案边放着?才送来的药,热气氤氲,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醒了有一会的,林群守在榻边,自然首个见到他。将病情如?实告知,他便?沉默至今,眉眼枯寂,身形萧瑟,似云雾缭绕的暮色中一匹离群的孤马。

直待杨氏闻讯赶来,他才有些反应,挥手示意?林群出去。

“瞧瞧,瘦了这样一圈!”杨氏端了药坐在榻畔吹凉,“总以为你是个自个会保重的,平素少看顾了你一些,你这弄出……脉象都摸不到了,是要吓死阿母吗?”

“前个给阿母请安,您还说我壮实。这才两日,不许夸张!”蔺稷眉间的茫然在杨氏入屋的一瞬收敛干净,只撑着?起?身凑上去给母亲拭泪,“天冷受寒,晕了一下?子,阿母莫要担忧。”

“索性入内时,林群也这般说。”杨氏剜他一眼,持起?勺子喂药,“你莫嫌阿母唠叨,你这般病着?,也不见殿下?陪伴。她?是公主?之尊不假,但也是你妇人,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搭伴的。她?倒好,人影都不见。”

“她?在漳河,这样大的雪,如?何回得来。”提及隋棠,蔺稷终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处草庐没有地龙,炭盆也极难烧热,虽说可?以借住在周遭百姓家中,城外都尉府也可?下?榻,但总是不如?在眼前让他安心。

万一百姓家还不如?草庐,万一都尉府饮食疏忽,再说草庐距离最近的都尉府也有五六里路,未必过得去……

“阿母说得就是这处。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作甚?少了她?那处水渠就不挖了吗?她?呀,就是一门心思为着?她?弟弟,分你的权!”

蔺稷一口药梗在喉咙口,缓了缓方咽下?,“这话何人与阿母说的?”

“还要与人同我说吗?这些年邺城之中传得还少吗?不过是不敢传到你耳中,不敢在你面前说!”杨氏摇了摇头,叹气道,“阿母实悔,当初瞒着?你接了天家这门亲。”

蔺稷从杨氏手中接了汤药,解释道,“殿下?自小在漳河长大,熟悉那里的环境,也晓得当地民?众所需,这两年那处民?众不敢与官员提的要求,不敢直言的心里话,便?都与她?说了。她?听了记下?回来与我相商,如?此在挖渠修渠时,也可?尽可?能减少民?众们的损失。她?为的是百姓,不是天子。”

“你说的这些自有道理,阿母闻来也感念她?辛苦。但是她?做了再多的好事,世人只会说是公主?所为,是公主?代天子所为。君与夫之间,到底君在前。”杨氏脑海中想着?自己手足的话,如?数劝说儿子,“三郎,你好好想一想,她?但凡有同你一心、存着?长久的心意?,为何她?不愿给你生个孩子?我知道,她?一直喝药调理身子。但焉知她?是否早早故意?败了自个身子方来到你身边,惑得你非她?不可?……她?这分明就是借你的权塑她?兄弟的威望,说白?了,不生孩子于她?更?是利大于弊。利在来日她?离开你,可?无?所牵绊。 ”

这样直戳根底的话,杨氏说不出来,蔺稷抬眸看她?。

被看得久了些,杨氏难免心虚,一边催他用药一边目光躲闪道,“阿母也不是完全容不下?她?,她?要忙她?的,你既纵着?,我也没法子。但是你屋里头一定要有人”

话到这处,杨氏便?也索性在儿子面前硬气了一回,

“你且让她?大气些,妾室诞下?的孩子,自然也都是她?的孩子,没必要……”

“阿母!”蔺稷将药搁下?,截断杨氏的话,面上生出两分不达眼底的笑意?,“那你可?有人选了?”

杨氏见儿子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