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3)

阿波罗回到德洛斯岛。

跨越海湾靠近降生之地的海岸与沙滩时,他不由自主生出荒谬的希望:也许一切都是个可怕的恶作剧,达芙妮其实还在神宫中、在她常常眺望的窗口等待他归来。

为什么不呢?他才离开了两天。数个月的进退与纠缠,又怎么会那么快地消散?

飞过白色的沙滩时,阿波罗的余光捕捉到可疑的闪光。回过神时,他已经降落,捡拾起陷在砂砾中的闪亮之物。是枚金手镯,镶嵌猫眼石与祖母绿,他戴到达芙妮手上的那只。他很快在近旁的沙地里找到了与那枚手镯成对的另外半边。

近旁的沙滩上还散落着蛇形戒指,金丝编织、红玉髓做坠子的发带,以及孤零零落单的单只绿松石耳环,另一只大概被海潮冲走了。

全都是他离开德洛斯那天,达芙妮身上的物件。

金子与宝石的重量让这些饰物没能被潮汐偷走,却没能阻止她逃走,甚至没让她产生一丁点的留恋和迟疑:这些东西足以成为任何一座城邦传世的宝物,在她眼里却不过是可以随手丢弃的累赘。

阿波罗麻木地把打湿的沙粒从这些首饰表面抹掉,不禁又想笑了:他的心意、他的爱,对她而言是否也是同样?她舍弃时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她一定犹豫过。否则也不会在临走时多此一举,将他翻过来调整到更舒适的位置,还落下一个苦涩的吻。

竭力寻找爱意蛛丝马迹的思绪回到原点:为什么?

恐慌袭上心头,他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也许达芙妮留下过什么不祥的信号。他必须在它们随她一起消失前将它们刻入脑海。

阿波罗冲入居所。他的宫殿依旧瑰丽宏伟,只是安静得异常,他第一次感到这居所太大了,每间无人的殿室都是张开的大口、险恶的陷阱。他追逐着金发的幻影奔跑游荡,差点在自己的神宫中迷路。不止一次,他听到悦耳的轻笑,回头时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回廊与厅堂。

与神明的居所相比,达芙妮是那么小,可到处都是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窗边的坐榻上扔着披肩,不上心地皱成一团,好像随时会被重新拿起裹在身上。榻边的阴影里露出象牙色的鞋尖,那是前几天失踪的便鞋。达芙妮不出去的时候喜欢踩着它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一闭眼他就能看到她的样子,甚至还能听见那矮鞋跟叩击地面时啪嗒的轻响。

这双鞋子算是为数不多她喜欢的东西,遗失一只时她找了很久,却没发现是她心不在焉地把它踢到了坐榻与箱笼的缝隙里。仔细想来,大概是再前一天他急切地向她求索爱的确证时,单边的鞋子挂在足尖摇摇晃晃,最后落进这刁钻的角落,而那时他们都没有心思注意那轻轻的一声坠落。

简直像个噩兆。

阿波罗回过头,环视她出没最多的这间殿室,胸口逐渐揪紧,竟然产生窒息的错觉。

每样死物、每面墙在达芙妮还在眼前的时候,都是她身后无关紧要的陪衬。而现在,背景卖力地衬托出主角的缺失,目之所及的角落尽是她存在过的痕迹。每一眼都会唤起太过鲜活的记忆,让他无止歇地坠入回忆的幻觉,感觉一转身、一侧眸就又能看到她,而后一次次在死寂中惊醒。

他哐地掀开放置衣物的箱子,颤抖的手指翻动整齐叠好的衣裙,凑到鼻尖,将脸埋进去。

清洁后喷洒的玫瑰水浓郁得刺鼻,掩盖了所有她可能留下的气息,她肌肤独有的、甘甜又柔软的香气。

阿波罗视而不见的、一厢情愿误读的细节在意识中复苏。

在德洛斯时,达芙妮确实依旧对他展露笑意:但并不是灿烂的、生机勃勃的笑,往往是他说了什么,她只回一个微笑作为答句。仿佛她真正想说的话是不可言说的禁忌。她常常坐在窗口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