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2 / 3)

远方,一动不动很久,像在等待什么降临。那背影总是让他不安,令他禁不住唤她的名字,确认她还存在如今回想起来,这几乎称得上预感。

他叫她,她就会循声回头,而后第一次见到他般怔楞半拍,仿佛再度认识到他拥有怎样无可挑剔的外貌。面对他时,她总是很快陷入做梦般的恍惚表情,像是被迷恋冲昏头脑,但也许那也只是一种自我麻痹。

达芙妮显而易见的忧郁、反常的沉默、隐藏在顺从和热情中的忍耐和退让,说任何一句话前小心翼翼的观察,他陡然从身后抱住她时那受惊吓般的颤抖,他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他只是不愿意看到。

阿波罗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暂时的,只要等到仙馔密酒赐下,一切都会好转,那时她会重新快乐起来。不,即便是在德洛斯岛的这十余天,也是有无可置疑的快乐时刻的。她确实是爱他的,他看得出她什么时候在敷衍,什么时候是真的为他心动神驰。他鉴别谎言、裁定正义与邪恶的眼睛还不至于分辨不出虚情假意。

阿波罗想起她在沙滩上画出的神秘符号。那绝非无意义的涂鸦,一定传达着什么。他以意识描摹那些或直或曲的线条,含义依旧不可解,正如她要那般决绝地离去的缘由,永远地在绿荫中埋葬。

是他做错了吗?

也许他不该因为狄俄尼索斯的境遇惊慌失措,以那种称不上光彩的方式带她来德洛斯岛。

“你不喜欢这里的话,那么我们回德尔菲。”他自言自语,松开手指,任由流水般的织物穿过指缝滑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他察觉有神祇来到岛屿近旁。

来的居然是赫柏,少女模样的女神手捧一个华光灿烂的双耳壶,向他微笑问好。

阿波罗愕然看着看着执掌青春的赫拉之女,不知道她为何造访。

“勒托之子,我奉父神之命送来你请求的仙馔密酒。”

他身体一震,不由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

赫柏的表情由无措转为惊骇,嘴唇翕动,像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却又不确定是否该点破。

阿波罗怔了一下,有什么滚烫的、湿润的东西随着睫毛扇动掉落脸颊。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然泪流满面。

☆、第55章 55

德尔菲的阿波罗神庙深处悄然多了一株月桂树。

阿波罗猜想达芙妮会更喜欢居住过的那片向阳坡, 但他无法忍受那点距离。反正她已经断然决然地推开他,那他就如她所指控的那样, 再蛮横地满足一次私欲。他倒是希望她能因为这个决定发怒, 进而摆脱树皮的桎梏,跳出来指责他最初的哀恸过后,一种崭新的愤怒在阿波罗的心中萌芽, 让他变得极度好斗,会因为最轻微的刺激产生破坏的冲动。

他咒骂厄洛斯,恨厄洛斯将达芙妮推到他身边又夺走。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厄洛斯的羽翼用银箭钉住。但狡猾的爱神在那日后就销声匿迹。他也清楚,即便真的强拉着厄洛斯到宙斯面前对峙,占理的也是爱欲之神。毕竟是他先挑衅轻视厄洛斯的威能。

于是阿波罗又怨恨促成巧合的无形之手,为什么让勒托突发奇想, 还偏偏让第二个预言与忒提斯有关,否则也不会有海宁芙敢于带达芙妮逃走。

但他最憎恶的无疑是自己:恨自己被一厢情愿的美梦蒙蔽双眼,没能察觉异状,以致在最关键的时刻出了纰漏;他自然也恨那惨痛至此, 却仍旧无法熄灭的爱火。

还有些时候,他甚至连带着恼恨起达芙妮维持到最后的缄默。

初遇时她明明大胆无畏, 后来身中金箭时也敢于质问他是否预见到塞墨勒的死。可为什么到最后,她反而只会那样隐晦地表达不安与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