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并未有其他心思。”
话是这样说,可他却清晰感觉到自己在跨过一道隐形的线。
每越出一步,被青斗宗锻造的那个“荀随”便碎了一点。
崩裂伴随着挣扎,挣扎带来痛苦,而他则从中尝到了足以上瘾的放纵滋味。
“不是?”裴寻今翻了旧账,“那就是同门情谊了?同门情谊让师兄把一只妖从妖城带回来,又让您揪着一串珠子不放?若是如此,那我也算悟了青斗宗的道――烂好人行径做多了,便能得道成仙,好难打的算盘。”
荀随几乎语塞。
不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而是因为说不出口的欲望终于寻着了一个发泄的口子。
藏在袖中的手里,还攥着那对竹骨玉手钏。
他掐紧了手,力度之大,指腹渐有了湿润之感。
他的手往外探了点。
“我……”
正要说话,门却被敲响了。
门外,小鹤童道:“仙长,尚仙长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找您。”
一句话比重锤还要有力度,敲得荀随倏然清醒。
他收回了手。
缓缓睁眼,眸中一片灰白。
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裴寻今下意识一愣。
那双眼眸如平时一般只见死寂,但因他往下压着,死寂就成了厚冰,其下涌动着寒彻的冰水。
不过片刻,那冰水便退去了,仿佛错觉。
荀随再开口时,态度就变了。
“师妹是何身份,我自然知道。”他道,“师兄也应允过你,此事不会让旁人知晓,你我还是同门。”
又绕回来了。
裴寻今撑脸望着他,看他能讲出个什么大道理。
果不其然,荀随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模样,摆出了关切后辈的派头。
“还望师妹……”
他望着那团朦胧的影子,竭力想要看清,却是徒劳。
“当时刻记着宗门规矩。”
***
夜晚,荀随做了梦。
梦中,他回到了蜃境的那处洞穴,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而看不见的,成了师妹。
她的眼上系了那条白绸子,乖乖顺顺地站在洞穴中央。
“师兄,我看不见。”
荀随便引着她坐到了洞穴里的一方石台上。
他将手放在了那白绸上,轻轻按着。
“师妹是妖。”
他在梦里竟也忘不了这个。
“是啊。”师妹抬了手,握在他的腕上,“师兄……妖会蛊惑人心的。”
她一笑,挑逗式地用指腹勾勒出手臂上的青筋。
“小道长是怕被我蛊惑了道心么?”
语气同白日里一样,懒懒的,又有点故意为之的恶意。
荀随便收了手。
“师妹,不当如此。”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不当如此?那应当怎么做呢?”师妹竟抬了手,勾住他的脖子,压低了些,“这也不当,那也不当,可师兄分明动情了。”
荀随望着那双笑眸,忽地解开了那条白绸。
师妹和他见过的许多妖一般,眼儿勾眉儿细,一抬一敛皆带着人往欲海里沉。
可又不同。
那些妖在他眼中,向善便是向善,当疏而远之;向恶便是向恶,当一剑斩之。
唯有师妹,不论好坏,都让他甘于溺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