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串?”
荀随仍旧没有封闭感官。
一时间, 窗外蝉鸣、鸟儿啾啾,就连院外一对鹤童的交谈都尽数入耳,师妹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
如同一口大锅,繁多复杂的食材搅拌成一团, 扰得人心慌。
但荀随并不急, 也未有一丝烦躁。
他在那些声音中耐心地寻觅着, 一样一样地翻找。
终于, 珠玉摩挲布料的细微响动传入耳中。
他开了口:“方才那师弟说送了你一枚珠玉。”
“是啊。”裴寻今神情自若, “先前帮了小师兄一点忙,这珠子算是谢礼。”
荀随的喉咙里挤出模糊一笑。
低声一句:“小师兄?”
唤的可真好听。
“师兄?”
荀随又问:“师妹帮了他什么忙?那珠串便这般好看?”
见他这般追问, 裴寻今先是一怔。
不过片刻, 她便弯了笑眼。
两人中间隔了张桌子, 她便将双手撑在桌上, 凑近了看他。
“师兄,我也不知道这珠子好不好看。”她的神情间融入了真情实意的困惑,好似在为买哪样首饰犯难,“不若请师兄帮我看看?”
荀随将唇抿得平直, 却不作声。
此时, 他面无表情,甚至透出点冷漠。
但若细瞧, 便能看见他的眼皮在微微颤动, 仿若即将破碎的杯子在强撑着最后一道裂缝。
“看不见。”他声若冷石, 一字一句道,“我看不见。”
裴寻今坐在了他身边, 微抬了手, 指尖轻勾了下他的衣袖。
“用手看不也行么。”她道, “依照师兄的本事, 此事定然不难。”
她的手指并未触及到他。
可荀随却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热度,隔着衣袖,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被烫得蜷缩了下手,表面却平静无澜。
“师妹这是何意?”
“何意?”裴寻今反问他,“师兄可还记得那只兔妖――便是唤您小道长的那个。”
荀随稍侧了下脸,似是不解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师兄。”裴寻今亲昵唤他,“师兄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妖的。”
她懒得再跟他玩好师兄好师妹的游戏。
荀随被规矩束缚惯了,满心仁义道德,若不推他一把,只会继续找“同门情谊”的借口。
她一手撑住脸,道:“师兄,您明知道我是妖,却还把我留在身边,是等我显露妖性,吃了您么?”
饶是平时再冷静,此时的荀随也不免错愕。
“师妹?”
他不明白,为何往常纯然的小师妹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语。
每一个字他都懂,可连缀的句子,他却是听得茫然。
“还是说,”裴寻今顿了顿,一双笑眼里沉了顽劣,“您要想其他的东西啊?小道长?”
尾音稍翘,如一把玉杵,撞得荀随的心一阵发软发酸。
一个“您”字,把他推上了高高的供台,仿佛他是信仰塑身的神像,悲天悯人的真仙。
可话里的意思,却又把他贬成了任她亵渎的玩意儿,那戏弄的腔调将他翻来覆去亵玩了个遍。
供台是假的,金身也是污泥所铸,他赤//裸//裸地站在那肮脏泥泞中,浑身滴着浊水。
荀随理应觉得羞耻,实则也如此。
他那素来不见俗情的脸上,头一回染了羞赧的薄红。
薄薄一层,淡到几乎看不出。
而更令他羞愧自厌的是,分明感到了折辱,却从心间泄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