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一气,眼中怅然飘来又散去。
“师妹未曾蛊惑过我。”他轻声道,“是我有错在先。”
荀随推下了她的手,指尖下移,落在了那白皙的腕上。
一勾,那串着珠子的绳便断了。
“这珠子很好。”
他捻了下那珠玉,嘴角抿了淡笑。
“但配不上师妹。”
他取出一串竹骨玉手钏,戴在了师妹的腕上。
白皙晶莹的玉石上,竟沾了斑驳的血点子。
尽是他掌心掐出的血。
“沾了血了。”他有些惋惜,“师妹呢?师妹会觉得……脏吗?”
梦中的师妹没有拿“同门情谊”刺他,而是笑道:“怎么会觉得脏呢?沾了血,擦干净便是。”
荀随默然。
不。
他问的不是珠子。
而是他的感情。
他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脏。
阴郁地盘踞在心里,上不了台面。
若叫师妹看见他的真心,定然会怕他。
“即便师妹有所图谋,师兄也皆可应你。你问我是不是想要其他东西……”
他声音很轻,也疏冷到不带一丝感情,和寻常默念宗规时别无二致。
“我要的是师妹。”
荀随将师妹的一缕头发攥入手中,忽地笑了。
如冬雪初融,碰撞出令人惊艳的美。
“师妹,”他的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迷恋,浓重到让人喘不过气,“会觉得……脏么?”
一梦乍醒,天还未破亮。
荀随沉在黑夜里,一声也未出。
他睁开眼,仍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那些已经消失了十多年的故人,竟又出现在了床边。
一个个满面死寂,无声诘问着他。
而那串没送出的竹骨玉手钏,也在月光的映照下折出冷冽的光。
***
第二日一大早,鹤童就找到了裴寻今。
手里还抱了几本书,一见她就笑眯了眼。
“裴姑娘,可否请你帮个忙?”
裴寻今在明远居受到的关照不少,自然答应:“什么事?”
“这些是新修的书,要送到雅胜斋去,我和弟弟要忙着整理房间,一时抽不出空,只能来找您了。”
裴寻今有些犹疑:“可师兄说了,让我就待在明远居里。”
那鹤童一脸喜相,道:“裴姑娘莫担心,仙长那边有我和弟弟――您也可以顺便和陶姑娘他们聊会儿天,权当散心了。”
这倒是。
裴寻今想,她和陶挽小师姐,还有小耳师兄,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思及此,她笑吟吟地接过了书:“那便麻烦你们了。”
但她刚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
来的有五六个,有男有女,当头的个儿高,又瘦,一双缝儿眼含着精光。
那男的横在小路中央,笑着看她,问:“裴师妹,这是往哪里去?”
裴寻今只觉得这人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便道:“去雅胜斋送书。”
“哦?”那人的笑变了味儿,存了冷嘲的意味,“去雅胜斋?那解玉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呢?”
听到“解玉”二字,裴寻今这才抬眸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她想起来了。
那天在路上碰着的两个说荀随闲话的,其中的师兄正是眼前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