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宅邸里。

刘先生翻墙而入,藏着踪迹,摸到了后宅。

他悄悄查了些时日,才确定那位云姑娘的家人被殿下安顿在何处。

原本也踌躇,要不要来见故人。

今日又见了云乔,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来了。

窗棂吱呀响了下,刘先生跳窗而入。

远处案几旁,坐着个白发老妪。

她听到动静抬眼,往窗下看去。

同那翻墙而来的人,对上视线。

刘先生呆在原地,遥遥望她。

若不是她手腕上那只木镯子,他几乎要认不出她来。

“你……宛娘子,你变化很大。”

大到,昔日明珠,今成鱼目。

云夫人目光微空,才想起自己,好久没听人唤过她的名字了。

人人唤她云夫人,连她自己都有些忘了从前的闺名。

宋宛娘,多少年没听人这样叫过她了。

云夫人摇头失笑,却连应都未应。

“我夫家姓云。”她只说了这句话,便不再看那刘先生。

刘先生沉默下来,自是知道她夫家姓云,却仍未开口唤她云夫人。

云夫人好似房中没有他这个人一般,静静的打理屋内摆件,继续他来之前,自己正在做的事。

那刘先生立在屋内,犹豫很久。

终于还是咬牙问出自己翻墙来此,想问的话。

“那个叫云乔的姑娘,是主公的孩子吗?”

正在手边擦着灰尘的摆件,突地从云夫人手里滑落。

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云夫人叹了声,屈膝去捡地上的碎片。

碎瓷把她指腹刺出血珠,她似不知道疼一般,一块块捡起捧在手上。

到最后,捡到那最后一块儿时,却突地把手里一捧的碎瓷片,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瓷瓶四溅开来,甚至有些,砸在她脸上,划破她苍老的,已无半分少女美貌的面庞。

麻木的,沉黯的人,像是一瞬间被撕裂。

鲜红的血珠,满头的白发,和已经不再鲜亮的老妪。

立在一地狼藉中,怒目看向他。

“谁让你来问的!你主子吗?”

她浑身尖刺,脸上手上,都是血。

刘先生甚至不敢近前。

他沉默好半晌,才艰难回道:“主子多年前便已离世,战死西北阵前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云夫人突地笑了,笑眼中,带着泪光。

“马革裹尸……多好啊。”

那个人,活着惊才艳绝,死得也如此耀眼。

和她这样灰尘一样的人,真是天壤之别。

她扬手抹泪,终是没让自己多狼狈。

缓声道:

“她不是乔昀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我在云家生下的孩子。”

刘先生根本不信,那女娘,活脱脱就是乔昀和眼前的宋宛娘的骨肉,没有一点像那个云家的男人。

怎么可能会是云家女。

想起当初旧事,刘先生隐有些猜测她不愿意承认孩子身世的缘由。

忙开口道:“当年的事,主公他……”

“当年是我自甘下贱,如今也已吃尽苦果,先生不必再提。”

成婚前夜逃婚,孤身打马千里去西北寻他,雪夜里在他门前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