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是九画,一共九个字, 从冬至日起, 每天一笔,待到八十一天所有字写完,便到了春暖花开、春耕时节。

消寒图还有画九瓣梅花的, 一枝九朵, 朵朵九瓣,每日涂一瓣。又或是最简单的,在九宫格里画圈。

这是风俗,也是熬过凌冽冬日的期盼,像是碧溪碧桃她们,早早就选了图挂在了自己屋里墙上。

阿狸没有人教,不懂这些,更不会提前准备, 她瞧见别人屋里备下的年货, 只有“过年真是麻烦”的抱怨。

她跟碧桃说她熬过冬日不是靠期盼,是自己命大。

但当司年把那副字交给她,嘱咐她每天一笔记上,她又比谁都上心。

腊八节喝粥, 阿狸是最不积极的一个,她说纵然那粥又香又甜,可哪里有肉来得好吃?

她还皱着眉说自己不爱吃那甜腻腻的东西,但当小姐把吃剩的半碗粥交给阿狸的时候, 阿狸却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

司年也发现了, 自从入了腊月, 阿狸就一直竭力装出一副, 对这年下节俗毫不在意、甚至嫌弃鄙夷的模样。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理由解释她为什么毫无准备,才能掩盖她在这些事情上的无知。

她尤其不愿让小姐觉得她无知,这或许就是应了小姐说的那句话,“仓廪足而后知礼”。

她现在衣食无忧,枝繁叶茂的自尊心甚至让她自卑,让她不愿意在小姐面前丢脸。

毕竟小朋友长到了一定阶段,是会觉得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的!

司年没有试图劝解她。

时至年下,各处都忙的风风火火又热切,司年忙着见来拜年送礼的客人,就把阿狸放到了丫头们中间去帮忙。

阿狸晕晕乎乎地跟着忙了十多天,一直到年三十,大家该忙的都忙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了贴年画、挂灯笼这一件事。

阿狸作为兰院里个子最高的丫头,又被人七嘴八舌的拱上梯子,指使着挂灯笼和年画。

阿狸在上头比划,底下就围了一圈的人,乱糟糟地叫她“往上往下,往左往右。”

这就是故意在耍她!

阿狸深深吸了口气,抿着嘴瞪了她们一眼,又喘了口气转回去。

阿狸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可到底忍着没张口。

不张口的缘由,是因为一块胶牙饧。

二十三小年夜,那夜沈家吃团圆饭,饭后又一起瞧沈言年在院子里放炮仗,阿狸跟在司年身后,瞧见沈言年便忍不住要嘲讽。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小姐喂了胶牙饧,那玩意儿甜腻又沾牙,小姐说,小年吃了糖,后头都不能跟人家说不好听的话!

再然后阿狸在丫头们中间就成了哑巴她对她们实在没什么好听的话可讲。

可这在其他人眼里,就是难得的、能报复阿狸的机会!她们瞅准了阿狸现在是被绑着嘴的狼,都忍不住地故意逗她,瞧她炸毛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她们就连头发丝儿里都藏着笑!

一路挂到廊下的最后一个灯笼,阿狸的耐性终于彻底告罄,又恼又烦的阿狸并没有察觉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的异常,她把那灯笼随手往上一挂就要下梯子走人,可偏偏一道极为清和的声音传来,“再往下一点。”

那声音隔着风雪,在四下的安静里又清又灵,阿狸的右脚已经落了下去,但还没踩实下一节横梯,她就那么悬着一只脚,回过了头。

只见院子里已经积了半掌厚的雪,司年穿着件鹅黄色的毛领披风,手里捧着个精巧的小手炉,身旁的云载给她给她撑着伞,怀里还抱着一树开的极好的红梅。

纷飞的雪花遮挡住了司年的面容,却叫那伞上画着的红梅更加好看。

阿狸炸起的毛瞬间被顺下,她的不耐烦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