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半魂魄,他必须保住最后那一半,否则必将陷人万劫不复之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余施主,你请珍重。”他退后两步,念了句佛,然后拎起包裹绝尘而去。

周允晟反射性地紧追,却在跃上树梢后伫立不动了,眸色暗沉地盯着那小小的白点消失在远方。

他固然可以将他拘在身边,但强扭的瓜不甜,终是没什么意思。他不但要他心甘情愿地回来,还要让他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自己

“子玄,你给我等着!”他哼笑一声,转而朝溪边掠去。

子玄听见那人紧跟其后的响动,原以为要与他打一场才能脱身,却没料他很快就停了下来。快要走出那人目力所及的范围时,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飞掠。他果真不需要旁人照顾,之前挽留得那样强硬,放手却又如此干脆。

子玄原以为离开男人后阴郁的心情总会好转,然而绞痛的心脏却告诉他,事实与他预料的完全相反。

他步伐越来越慢,最终停留在一块平坦的山岩上,盘腿坐下吟诵佛经。太难受了,每一滴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令他行动迟缓,思绪紊乱,麻木的表情渐渐扭曲成痛苦。

只吟诵了两遍就已无法继续,他站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心无旁骛地赶路,如此便什么都不用想。一粒鲜红的果子从他袖袋里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岩石上,裂成了两半。这是他为男人准备的晚餐,走时竟忘了留下。

是了,他还未曾进食。他堂堂圣教教主,从小必然锦衣华服,仆佣成群,何曾过过苦日子?何曾知道什么果子能吃,什么果子有毒?他说很需要自己照顾也并非虚言,倘若离了自己,他能否顺利去往中原?能否找到食物果腹?他还没有银两,便是路过城镇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种种念头在子玄脑海中打转,让他越发丢不开手。他跃下岩石,在林中徘徊片刻,终是克制住了飞掠回去的欲望。

不眠不休地赶了两天路,子玄终于来到一处繁华城镇,找了一间杂货铺购买干粮,然后花几个铜钱在客栈订了一间下房。

若是那人还在,必定住不惯这种陋室,却得给他订一间上房才行,弯腰打扫床榻时,他着魔般想着,待小二送来吃食和热水便解开包裹翻找换洗衣物。

沾了一枚血掌印的水囊静静躺在雪白僧衣上,少许腥气钻入鼻尖,令他心神一震。他不受控制的拿起空空如也的水囊,张嘴含住。临别时,那人便是举着它,仰头灌水,晶莹的水滴从他红的妖异的唇瓣滑落,又钻入衣襟,放荡不羁的举止和洒脱的表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男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令子玄无法忘怀。他想抑制住对他的思念,然而离他越远却越觉得空虚难耐。进食的时候,赶路的时候,甚至连打坐修行的时候,他的脑海和眼帘都会忽然跃出男人的身影,那样鲜活灵动。

水囊内还残留了几滴水,吸入口腔却缓解不了干渴,子玄狠狠皱了皱眉,然后重新收拾包裹,退房离开。他必须尽快回到那人身边,不为别的,只为了阻止他杀更多的人。他的功力尤在自己之上,入了中原武林必定会掀起阵阵腥风血雨,他有责任看着他。

子玄一面给自己寻找借口,一面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刚出城门就见那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件纯黑色斗篷,把头脸遮住,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