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望是宫人出身,没少见识内廷的明枪暗箭,小心驶得万年船,听她的总没错。
越棠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垂眼静坐,看上去仿佛入定了一般,实际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原来口渴这样受罪,越是硬撑,那份干涸与焦灼越是被放大,越棠渐渐感到眩晕无力,回眸看平望,拿眼神无声地恳求她。
我就喝一口,行不行?
王妃再忍一下吧,好不好?
越棠眨了眨眼,酸涩漫上眼底,预料中的眼泪却不见踪影。
......你看,我渴得连眼泪都没有了。
平望于心不忍,咬咬牙,自己端起那盏茶饮了口,却不递给她,嗡声说:“王妃稍待片刻。”
越棠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明白,平望是在为她“试毒”。
怎么回事,昨日她还是悠哉悠哉的睿王妃,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乐得似神仙,今日到这兴庆宫中,竟可怜卑微到这般地步!好可怕的皇宫啊......闷湿燥热的季节里,她却感到一阵凉浸浸的阴风吹过,直冒冷汗。
越棠无比后悔,她就应该听宋希仁的话,连夜请医官装死称病才对,为什么要冒冒失失地来受这份罪。
太年轻,太轻敌,越棠欲哭无泪,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听人劝。
等平望松手,由她喝下第一口茶,宫人终于姗姗来迟。
“贵妃娘娘在正殿等王妃,请王妃随奴婢来。”
好啊,终于来了!这一番折腾,越棠得过且过的好脾气几乎被磨没了,胸腔中燃起了一簇执拗的小火苗,穿过廊庑进殿上,闷声行礼,恰到好处显露出一分消极的、不好惹的气质。
然而一抬头,越棠便愣住了。
孙贵妃正浅笑着与她寒暄,“头一回请王妃来兴庆宫叙话,便让王妃久等了,实在抱歉。适才宫中出了点事,本宫不得不先清理门户,这才怠慢了王妃,还请见谅。”
见她目光停留,贵妃顺势将身边一名宫人推上前,“噢,就是她,原是本宫最信赖的宫人,看着老实,谁知道主意大得很。前两日私自出宫会情郎,会的正是王妃的兄长,门下省周给事,听说王妃也撞见了?那正好,索性王妃替令兄将这丫头领回周家吧,本宫就当做件好事,成全一对情浓意重的小儿女,也是行善积德了。”
那宫人正是王娘子,越棠早猜到她是孙贵妃的人,今天会见到她,也是情理之中,不足为奇。让她震惊的是王娘子那张脸,上头清晰地印着道道指痕,左右脸颊高高坟起,原本娇美的轮廓荡然无存。
越棠惊骇得久久说不出话。听说惩戒宫人是不许打脸的,贵妃竟这样放肆,她怎么敢?
“王妃怎么了,难道是不愿意么?”贵妃还是那副浅浅的笑模样,甚至点了点头,颇为善解人意地说,“也是的,这丫头私德不修,一边我宫里当差呢,一边与外朝大夫眉来眼去,私定了终身,难怪王妃瞧不上她。”
没等越棠说什么,贵妃又转向王娘子,凉声道:“你自己去求王妃吧,能不能让王妃替周给事留下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当日在阿兄面前游刃有余展现魅力的王娘子,此刻脸上写满了麻木。听见贵妃的话,慢慢朝前搓步子,颓然在越棠脚边跪下。
越棠不想听她的话,平了平心绪,对贵妃道:“贵妃娘娘的令旨,恕我实难从命。请娘娘明鉴,这位王娘子虽曾与我阿兄在宫外相见,但我亲眼所见,阿兄与这位王娘子并无私情,一切都是误会,当日我阿兄已经向王娘子解释得清清楚楚了......”
“王妃,王妃!”王娘子忽然哭喊起来,双手紧紧攥上她的衣袖,叩头不止,“奴婢求王妃开恩,就给奴婢一条生路吧......奴婢与周郎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奴婢不可能再有别的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