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设防的时候,脸上真的藏不住事,那种惊喜的眼神纯质得毫不作伪。赵铭恩转开眼,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她口中常呼来喝去,也总消遣他取乐,但显然的,她并不真将他当作奴隶,而是能平等对话的对象,她会认真估量他的意见,也因他的肯定而高兴。良善之人能学坏人的做派,学不成坏人的品性。

这险恶的世道,那怪王叔会放心不下她。

越棠早就习惯了他毫无预兆的沉默,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倚窗眺望,企图从远处靠近的人群里分辨阿兄的身影。看了片刻,毫无收获,百无聊赖地揉揉眼睛,又打起了赵铭恩的主意。

“哎,你过来坐。”她支着脑袋,指指身边的杌子,“咱们悄悄地说话,别让隔壁的姑娘听见。”

赵铭恩依言坐下,越棠又低声呢喃:“真想瞧瞧那宫人长什么样,阿兄那么挑剔的人,瞧上的女孩儿必有过人之处。要说能入宫侍奉的宫人,至少都是良家子,出身上过得去,真要议亲也不为难,唉,就是这一道宫墙犹如天堑......”

说话间眼梢不经意一带,忽然就顿住了,越棠惊疑不定地看着赵铭恩,“你干嘛呢,这杌子上有针扎着你了?”

可不是嘛,他坐在那里,仿佛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尊臀朝这边挪动一下,又朝那边挪动一下,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所适从。越棠摸不着头脑,往常赵铭恩被她罚跪、被她抽鞭子,眉头都不见得皱一下,这是怎么了?

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赵铭恩其实是被自己的长手长脚绊着了。房中的杌子样式奇怪,腿短,长案也比寻常的要矮些,他一个身长八尺的男儿,坐下后像是被嵌进一个窄窄的箱笼里,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费力地调整姿势,越棠终于看明白了,啧啧道,“腿脚没处安放呀?”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转过身,“真是不会变通,别冲着桌案坐,面对我坐,这样不就好了?”

面对她坐,膝头紧挨膝头,他不就是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吗?赵铭恩不肯从,反倒往另一侧倾身,“奴失仪......”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越棠双手扣住膝盖扭了过去,他坐得不稳,轻松便被她得逞了。她压声警告他,“本王妃烦着呢,不许再啰嗦,坐好。”然后一拳头抡在他膝头,意思是消停些。

离得太近,她飞扬生动的一张脸,肆意地在他眼前铺陈开,双唇旁若无人地翕动着,红得分外刺眼。赵铭恩愕了瞬,难堪又无措,脑海里被人抹了一道似的,空空如也。

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在当场,听她细声细气的声调往心里头钻。

“......你说一会儿等阿兄出现,他二人在隔壁说话,我能听清吗?万一也和咱们现在这样,刻意防备隔墙有耳,那能听见什么呀,岂不是白来一趟。”

她边说,边递来一个质询的眼波,可紧接着神光荡漾,深深一嗅,又说起不相干的话来,“好香呀,这味道不错,往后都用这个吧!赵铭恩,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赵铭恩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他身上的味道。昨夜她果真打发了小厮来给他搭把手,帮着洗漱,顺带捎来一大堆澡豆,“王妃喜欢尝试新鲜香味,这是才命人淘换的,甘松香、白檀香、花果香,吩咐赏你了”,可大男人,谁在乎用什么香味的澡豆,原先的胰子就很好使,他能有什么想法!

赵铭恩僵硬地调转话题,“王妃还有闲心想别的事?”

“这么严肃做什么嘛。”她悻悻作罢,重又提起先前的担忧,“那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听清隔壁的谈话。”

其实容易,因为酒楼雅间大多是后来才添上的隔断,就像寻常府邸中的纱厨,拿销榫将槛框与檐柱勾上,就是单独的雅间,有需要时移开,也够一大群人宴饮。隔扇外挂竹帘而已,再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