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份掏心窝子的劲头,虽少不了是顾及他亲王地位的缘故,但越棠能瞧出来,那些人的热忱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真心。
越棠静坐在边上,含笑打量着,上前来招呼的熟人却不敢对她造次,眼神很快地划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后便退下。但止不住人议论,零散的闲篇时不时飘进她耳朵里。
“那就是睿王爷新迎的王妃吧?真是位美人,同王爷真般配。”
“王爷可宠王妃了,前日还亲自跑腿上张家楼为王妃买吃食,我家兄弟亲眼见着的。”
紧接着是一迭声的附和,好些细枝末节,她自己都不知道,真真假假的,全成了旁人口中他们新婚情好的证据。睿王握了下她的手,越棠抬眼看,他黑沉的眼眸里蕴着暖意,问她:“不高兴了?”
越棠摇头,“就是觉得好笑,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睿王启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觉没必要,最后不过付诸一笑。好多事她不知道,其实不是外头瞎传,都是真的,他们在王府中住的正房,大到梁枋彩画,小到墙角高案上的附石盆景,全是他揣摩她的喜好布置的,当时四处亲去淘换稀奇玩意,没声张,也没刻意遮掩,逐渐传成了这样,他也是没料想。
用了些吃食,继续在西市中闲逛。越棠爱在胡商的货摊前逗留,睿王则不同,那些猫儿眼、砗磲珠子、色彩绚烂的毡毯,似乎在他眼里不足为奇,偏偏驻足最寻常的蔬粮商贩摊,漫不经心地问着价,同商贩聊热乎了,也会着侍从给钱,稍上一点新鲜的。
越棠起先茫然,逐渐才看出眉目,一捧米、一棵菜的价格,于宫里的贵胄们无异于脚下的浮尘一般微渺,对寻常百姓却很重要,每日奔忙,不就为一口称心的饭食。菜价关乎民生,所以睿王上心。
可她犹有不解,问睿王:“东西两市皆设平准署,以稳定物价,是官员们偷懒,所以王爷要亲自垂询吗?”
“平准署可不偷懒,他们就是太勤快了。”睿王轻哂,说话时略一侧身,替她挡去边上的人流,“许了他们定价的权力,防的是豪商一口气揽下所有的货,坐地起价,可若平准署本身就与豪商们上了一条船呢?低价强征,转手一道就能落数倍的差价,这是坏,闭目塞听,不知流年境况一味抑价,这是蠢,往年都不少见。”
越棠听得津津有味,受教的同时,不忘赞他一句,“王爷心系苍生。”
睿王撩唇笑,说哪至于,语气松散,仿佛不上心,“本王一介闲王,谈不上那些,在府里待不住四处逛逛,顺带手罢了。毕竟世道安稳,才有本王贪享逸乐的一席之地,不是什么有脸的事,王妃别夸我,你若夸我,我没城府,会得意忘形的。”
越棠侧眸看他,晨曦下俊朗的面容,仿佛没锋芒,眼神却骗不了人,炯炯的,那样明亮。她忽然感慨,他的封号其实很衬他,不仅仅是政务上的睿智,还有帝王家罕见的通透。天子幼弟、储君叔父的身份其实带点尴尬,荒唐或避世都是最安全的做派,可他不甘心,他有底线有抱负,反而更艰难,可他在那狭缝中游刃有余,将贤明里带点放纵的名声经营得恰到好处,能在朝堂上助明君一臂之力,又不惹猜忌,把握着极其微妙的分寸,睿王都做到了。
越棠隐有骄傲,她的夫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漂亮的皮囊,柔软的心田,坚硬的......嗯......正恍神,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结结实实撞上臂膀,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撞得错位。
好在睿王离得近,满怀兜住她,焦急地嘱咐:“别动,千万别动。”一边上手探她的肩头,生怕骨头错位,小心摸了一遍,似乎都是原样,松了口气,又问她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