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县令一事,臣在议事堂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殿下若觉得臣有失公允,大可以去东宫告发臣,若太子殿下也觉臣越权失职,臣自当退让,听由殿下安排。”

他语气不善,眼里不屑与讥嘲交织着,长公主反而喜他终于有了人样。其实她听过他的名声,门下的周给事嘛,才干出众,城府颇深,不怒自威。这么个人物,今日却屡屡对着她逞口舌之快,难道只是为了那个万年县县令吗?

她笑起来,“一边对本公主避之不及,一边又费尽力气,引起本公主的注意,周给事,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愕了瞬,“臣没有......臣......”顺了顺气,好容易将舌头给捋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据理力争,是臣的职责所在,不论是对殿下还是对旁人,臣都是一样的态度,殿下不要误会。”

“是么。”她显然不相信,睨他一眼,万种风情全在里头。周立棠几乎狼狈地偏过头去,攥着车帘顺手一掀,强作镇定向外打量。

原只是装模作样地掩饰失态,然而看了两眼,忽然察觉不对劲了,这哪儿是太平坊?分明是公主府啊。

车驾果然慢下来,长公主对他的吃惊视而不见,略整姿仪,玉腕轻抬往府门上一比,“忙了半天,周给事饿了吧?陪我用顿饭。杯酒泯恩仇嘛,周给事敬本公主一杯酒,本公主就原宥你今日的冒犯,往后还是好亲戚。”

她分明不讲道理,可谁让她是长公主,就是有不讲道理的资格。周立棠定了定神,点头说好,掀帘下车,站稳了还回过身来架起胳膊,由她搭把手。

“殿下小心。”

长公主见他殷勤,哟了声斜斜一睇,艳光摇曳,似从阴霾后头破开一线晴空,“开窍了?”嘴上调笑,手却稳稳搭上他的胳膊,微微蜷起指尖,一路穿堂过院走进正厅,就这么搭着,始终没松开。

公主府周立棠来过,当初他那妹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睿王妃时被孙贵妃诓进兴庆宫去,他无法,只得上公主府来搬救兵。那回事出紧急,府上如何并未多瞧,今日算是正经的客,可心中也不安稳,满目的富丽堂皇无意欣赏,一步一步如同走在云巅上,不知该期待些什么。

穿过一道月洞门,迎头翠色含烟望不着边际,从前他妹妹领他细细逛过睿王府的园子,两下里相较,不得不说公主府更胜一筹。分花拂柳走着,隐约听见人声喧哗,细分辨,那声调不似女郎。

公主府后院的名堂,京城里不是秘密,原还只是公主与驸马的家务事,后来长公主参政,麾下走出不少年轻人,都由她保举做了官,家事骤然成了国事。

听说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又是另一番况味。那边喧哗声高高低低,好不热闹,周立棠抬眸看了眼长公主,长公主眉梢扬起来,似笑非笑说:“周给事放心,后院里的人未得传召,是不敢到本公主跟前来的,今日本公主只与周给事共用午膳。”

说话间进了重院落,院里载着三五丛芭蕉,两掖的廊庑出檐宽绰,一瞧就是赏雨的好地方。

正中的敞轩里摆好了席面,长公主一个眼神,周遭侍立的女使顷刻退得干干净净。这是为了方便说话,待坐下才觉疏忽,人都走了,长公主净手谁伺候?

周立棠责无旁贷,不得不充当起了公主府的奴仆。好在一应用具就在边上摆着,他端至她身边,她愉快地冲他霎了霎眼,“有劳周给事。”纤纤十指在清水里漾着,他忽然有些无措,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落,阖上眼定神,半晌听她说好了,将铜盆端回去,又取来一旁的手巾递给她。

然而她伸着手,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见他不动弹,还满脸无辜地问:“怎么,不愿意?”

垂眼看,晶莹的水珠顺着凝脂般无瑕的肌肤滑落,柔婉而精致,完全无法想象那些令人闻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