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难得有一日上衙门点卯,门下又多年不设侍中, 于是举足轻重的门下省, 大小事宜渐渐都交由他这位给事中拍板。

人人都看得明白,这是太子殿下有意扶持妻舅, 周给事明面上没升官,实则大权在握,二十来岁的年纪, 隐隐已有宰执的势头, 待太子践祚,周给事迟早班列公卿。

有人艳羡, 自然也有人冷嘲热讽。毕竟周立棠太年轻, 虽人品能力上无可指摘,但骤然登高位,总有人不服气, 周家世代簪缨, 先前右仆射又是那样一位颇有儒名的士林领袖, 到了周给事这辈,居然攀附裙带上位,当面无人敢说什么,可私底下少不了议论。

对于这些, 周立棠保持一贯的漠然,闲言碎语入不了他的耳, 更上不了他的心。每日依旧办他的差事,肩上担子愈重,愈得投入更多的心思,旁人过午便归家,他常在衙门留到黄昏,踏着斜阳佯佯穿过含光门,恢宏的城楼笼在浩无边际的金芒里,从城楼下走过,人渺小得似蝼蚁一般,反倒叫人心绪安宁。

这日周立棠照旧忙到傍晚,穿过廊庑往院门上去,冷不丁听见配殿里有人在说话。这倒罕见,他虽不关心,打从窗下经过,也不由听了一耳朵,是两位拾遗在说笑,语气颇为轻薄。

“......听说原是徙三年,那位硬生生改了斩监候,你别说,女人一旦心狠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可不嘛!年纪轻轻的,手段倒是狠辣,瞧瞧那刑部,如今愣是没一只公鸡敢打鸣了。”

周立棠不由顿下脚步。

配殿里响起一串笑声,其实声量并不高,可听着无端刺耳。周立棠没来得及细想,脚下比脑子快,踅身走到门前一推,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