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忙趋近御座前查看,品阶稍低的,只能呆立在当场,从人缝儿里张望。很快便见前头的侍卫打横架起陛下,匆匆往后殿去了,陛下瞧着不大好,一点儿声息都没有,金龙云纹的袍裾耷拉下来,六神无主地凭空晃荡。

那厢太子着人将皇帝挪进偏殿,宫中当值的御医就在昭庆门上,说话的功夫急赶来,诊脉后立刻替皇帝放血施针,一番急救,皇帝终于睁开了眼。

御医跌坐在地心直喘气,抹了把汗,方慢慢却行退出偏殿,向廊下守候的太子回禀。

“陛下这是风疾,还好症候不深,头一次发作,尚有挽回的余地。现下臣为陛下施了针,陛下已然转醒了,只是半边手足仍有些不遂,等过一个时辰,臣再为陛下施针一次,便能慢慢好转。”

太子此时方松了口气,“褚大人费心。”

御医忙道不敢,“只是往后,陛下万万要注意休养生息,忌劳累,忌动怒,膳食上也要尽量避免生风动火的发物才好。”

太子点了点头,嘱咐内侍记下饮食忌口,自己转身迈进殿中,走近床榻,默然跽坐在脚踏边。隔着朦胧纱帐,太子忽然惊觉自己有许久不曾与父皇这般靠近过了,日常奏对,总隔着一张御案,丈余的距离,未曾留意到父皇的苍老。

其实父皇不过四十有余,先帝在这个年纪,戎马倥偬犹不在话下。他分明记得父皇也是健朗的,或许是过去一两年间发生了太多事,不经意间,便拖垮了父皇的身体。打从他自鄞州归朝,有些话父子两心照不宣地埋进了心底,彼此都没有信心谈一谈,反倒成了芥蒂,再难厘清了。

“亭之......”纱帐中忽然伸出一只手。

太子忙握上去,“父皇,儿臣在。”见皇帝挣扎要起身,忙劝住,“父皇,御医说您要好生修养,切忌操劳......”然而话说半截,太子便意识到失言,御医可以劝诫天子修生养息,可储君说这话就不好听了,是逼皇帝让贤吗?

皇帝了然于心,自嘲地笑笑,“朕与你父子之间,何时需小心谨慎到这般地步了?朕知道,是鄞州一事,朕让你寒了心。”

鄞州之乱,太子一度也认为是孙贵妃的错,可亲查赈灾之事后太子才意识到,这是多朝的积弊,远非孙贵妃一人力所能及,要论皇帝的对错,实在没有意义。

“父皇言重了,儿臣并不怨怪父皇。”

皇帝无力地摇摇头,“是朕一味宽纵,缺少约束,这才酿就了贵妃的野心,无论如何朕都有责任。”他阖上眼,眼角涌出两行泪,“可朕实在不忍心处置贵妃......过去一年,朕只觉日子了无意趣......”

一年前太子归朝,孙贵妃旋即幽闭于兴庆宫中,并未论罪,也没有其它处置。皇帝任由太子在朝堂上揽权,保全孙贵妃是他唯一的要求,太子也不想要孙贵妃的性命,乐得成全。可孙贵妃虽活了下来,到底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陪王伴驾了。

皇帝一向寡言,人前总是那般不咸不淡的情绪,是以连太子都未发觉,皇帝竟心绪寥落到这般田地,就此一蹶不振,甚至对帝王生涯失去了兴趣。

太子怔忡了下,“父皇是想将贵妃放出来吗?父皇早该同儿臣说的。”

“亭之,朕知道这对你不公平。”皇帝吸了口气,略略倾身,用力握住太子的手,“所以朕想过了,这帝位朕不坐了,等朕稍好一些,就带贵妃去东都上阳宫颐养天年,你是愿意监国,还是让朕做太上皇,都由你自己的意思。今日谏官被朕一吓,想必会消停些时日,往后你大权在握,封不封良娣、良媛,只叫太子妃决定吧。”

第73章 长公主

太子监国后, 周立棠变得愈发忙碌。

他仍是给事中的品阶,但顶头两位侍郎,一位被调走, 一位年近古稀, 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