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直紧紧跟随在大军左右的数道暗影悄然分成两拨,一拨隐没在岸边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另一拨则乔装成货船上的商贾,紧紧跟在官船之后。

……

越是临近关键时刻,春四娘就越是镇定。

她展开字迹模糊的纸条,将上面烂熟于心的几个字看了又看,娇媚的五官满是凝重之色。

她身后蹲着一个低头磨刀的孩童,孩子身形小巧,手中的刀也不大。每磨一下,他的身体便不自觉向前倾一下,脑袋上用红布绳扎着的两个小发髻也跟着晃悠,看上去颇为可爱。然而,他一开口,那稚嫩的声音里却透着无尽阴森,“要不是他身边还跟着个男人,我今日在岸上便能结果了他!”

他长着孩童的模样,声音也稚嫩无比,可浓重的杀意扭曲了他的脸庞,看上去无比可怖。

听到这声音,春四娘不赞同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说道:“三哥,你太莽撞了。”

被称作三哥的男人是个侏儒,闻言很是不服,“我莽撞?!要不是你不配合我,我拿到的就不是一张字条,而是瑞王的项上人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春四娘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你能看见瑞王身边只有一个护卫,并不代表他身边真的就只有那一人。说不定在你靠近他的瞬间,暗处早已有利箭对准你了。”

三哥还想争辩几句,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又开口问道:“顾莲沼真的可信吗?”

“只要解药在我们手中,他便可信。”春四娘对此倒是颇有把握,“顾莲沼此人,阴狠毒辣,冷漠无情,人能伪装,刀不会,你只要见过他的刀,你就会知道,他是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人,绝不会刻意哄骗我们。”

“况且,”春四娘冷笑一声,狐狸般的媚眼中闪过一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辣,“即便他骗了我们,瑞王也绝难逃脱一死!”

三哥依旧低头磨着刀,虽未出声应和,但他心里明白,若完不成任务,死的便是他们,且他们的死法会比瑞王凄惨无数倍。

在一片沉默中,鸽子扑闪着翅膀的声音自半空传来,春四娘精神一振,猛地推开窗户,抬手接住一只飞鸽,从它脚上绑着的小竹筒里掏出来了一张字条。

三哥放下手里的刀,走近道:“怎么说?”

春四娘看着上头简短的符号,将一个个符号转译成了情报,“探子说,马车里亮着灯,看影子像是瑞王,可他从未踏出过轿子,偶尔在船板上走动也戴着斗笠,身侧的人倒是没变,依旧是那一男一女。”

三哥又追问:“那顾莲沼呢?”

春四娘答道:“字条上没提,没提便意味着他没有露面。”

大年初一,她曾于顾莲沼约定,等行至江南水路时,他要说动柳元洵弃船上岸。等他将人带上了岸,入了他们的伏击圈,活捉了柳元洵,自然会将解药交给他。

这对顾莲沼来说,倒不算难事。

因为瑞王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明白,这三天的水路是最危险的时刻,与其提心吊胆地在水路穿行,不如找人假扮出自己仍在船上的假象,而他自己则可以趁着夜色,改走山路。

聪明人往往最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柳元洵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出卖他的竟然会是自己的枕边人。

春四娘将两张字条紧紧攥在手中,五指用力一捏,字条瞬间被震碎成齑粉,“三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三哥低低应了一声,而后收刀站起,跟在春四娘身后上了路。